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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前

黃昏的時候,寧志的QQ頭像亮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上線了。

寧志是我的高中同學,初戀情人。四年前,我與他重遇,那是我人生最困頓的時候。

女兒出生後沒人帶,丈夫便讓我留在家裡照顧她。在我做全職主婦那幾年,我與丈夫的關係慢慢發生了變化。他常常下班一回到家就皺著眉說:“還沒飯吃?”我生病時他也抱怨:“天天在家待著也生病?”女兒要是不舒服他更窩火:“你看你怎麼帶的孩子,又弄得她生病!”他不再帶我出去,朋友問起我的近況,他總是撇嘴:“帶崽婆唄,還能幹啥?”

我待他待那個家熱忱的心,在他的皺眉、撇嘴下,慢慢涼了下來。我開始懷疑自己的能力,懷疑人生的意義,更懷疑愛情是否真的存在過。

女兒3歲後上了幼兒園,我開始全力去找工作。好不容易被兩家公司面試上了,但卻都沒過試用期。一次是因為女兒肺炎住院,我請不了太久的假不得不辭職,另一次是我幹不了。丈夫的嘲笑我默默承受。

那時候的我太需要有人肯定,需要有人給我一雙堅實的肩膀,讓我重樹人生的信心。寧志都給了我。在寧志的幫忙下,我還找到一份不錯的工作。我想過要與丈夫離婚,和寧志永遠在一起。但寧志有嬌妻稚兒,我有幼小的女兒,現實中的阻礙太多。

一年後,寧志主動調去別的城市,以免我們越陷越深。我們不得不忍痛分離,臨別時,寧志說:“我們老了後再在一起。”我們鄭重地擊掌。

我一直信奉著那個諾言。在與寧志分離後的幾年,每當我遇到不開心的事,對丈夫不滿,對婚姻失望的時候,我都會用這諾言鼓勵自己。而與寧志在網上相遇時,我們也會暢想老了以後相守在一起的情景。只是,慢慢地,寧志上網越來越少,就算遇上了,我們也常常相顧無言。

QQ上,寧志突然問我:“你老了打算怎樣生活?”那個諾言立刻在我腦海閃過,可一瞬間我猶豫了,想了想還是打下一句:“當然是與你一起快樂地生活。”

過了許久,寧志方才回覆:“我有事,下了。”我一愣,他不敢面對我的回答了嗎?他不敢再面對從前的諾言了嗎?

十天前

這天,我與丈夫生了三次氣。第一次,是因為他臨時答應替同事頂班,完全不顧我們一早定好的一家三口的出行計劃。我氣呼呼地抱怨:“在你心裡,同事、朋友、你家人,都比我們孃兒倆要重要!”

第二次,還是為了那趟旅行。丈夫不去,我便打算帶上單親好友的女兒小薇一起去。偏巧臨出發前導遊問我能不能讓個座位出來,我便答應了。丈夫卻嚷嚷:“兩個小孩個子都不小了,到時擠壞了可別跟我訴苦!”我狠狠瞪了他一眼:“就算要訴苦也不會找你!”

女兒有樣學樣,覺得三個人擠兩個座真的會辛苦,撅起了小嘴。我氣極了,大聲呵斥她:“不要跟你爸一樣,一點困難也不願克服,一點忙都不願幫!我們帶上小薇,既幫了她媽媽,你多個小朋友一起玩不也很開心嗎!”丈夫在一旁自言自語地說:“狗咬呂洞賓!”

做晚飯的時候,我第三次生氣,因為一道蒜蓉菜心。我讓丈夫把菜心放到沸水裡焯一下,然後放油和醬油就行,可他根本不聽我的,自顧自把青菜倒進鍋裡爆炒。我搖著頭嘆氣:“你就不能接受點新鮮事物?”丈夫將鍋鏟一扔:“你自己來呀!”

我突然覺得疲憊,心中黯然:這種人,真要跟他過完一生麼?

幸好,晚飯後一切都變了。丈夫輔導女兒做作業,一道複雜的數學題,他用了複雜的方法來解,女兒思考良久,卻想出一種更簡便的方法,高興得一蹦而起:“老爸比我差哦!”我以為丈夫會失了面子不高興,可他卻格外開心,寵愛地摸著女兒的頭說:“老爸非常樂意比女兒差呢。”我會心一笑。

洗完澡,女兒從衛生間跑出來,小聲問我是不是來“那個”了?我尷尬地點點頭,想必小丫頭在垃圾桶裡見到我的衛生棉了。丈夫聽到了,壓低聲音對我說:“特殊時期,還帶兩個孩子出去玩,還要三個人擠在一個座位上!你真辛苦啊!”

一種溫暖的感覺立時湧上來,我想要的,就是這樣的語氣,這樣的關心。這生氣的一天,有了一個意外的溫馨結尾。

五天前

週末,我們一家三口到公園散步。春天來了,杜鵑開得火紅,樹梢盡染新綠。女兒好久沒出來“放風”了,圍著我們歡蹦亂跳,像只鬧騰的小喜鵲。

桃樹下,有個中年男人正坐在石凳上吹笛子,看起來不太熟練的樣子,他的妻子在一旁用手按著曲譜,怕被風翻動了。丈夫一下子來了興趣,對女兒說:“老爸教你吹笛子吧!”女兒半信半疑:“你會嗎?怎麼我從來沒聽你吹過呀。”我給丈夫作證:“你爸會吹的,上大學時他經常吹給我聽。”女兒眨著眼睛問:“那老爸吹得好不好?”我愣了一下,當年是用心與感情去聽,自然好聽;而如今,第一反應是用理智與聽覺去辨別——年代久遠,我早已經忘記笛聲的韻律了。

我攤攤雙手道:“媽也說不上是好是壞,過幾天讓你爸吹給你聽。”丈夫興致很高:“我明天下班就去看看笛子,買兩管便宜點的,我和女兒一人一管。”我說:“幹嘛要買便宜的,要買就買貴一點的,貴點的吹起來也好聽!”女兒拍著手附和:“就是就是!”丈夫還在看著那男的,悠然神往道:“以後我們一家三口週末也來公園,我們爺兒倆合奏,你媽就當聽眾!”這時,一對老年夫婦經過,兩個人在爭辯著什麼,老太太有點生氣了,老爺子也不肯罷休。丈夫用眼光示意了一下,說:“就這麼決定了,我去買笛子。老了以後我吹你聽,免得兩個人老打嘴仗!”

我腦海裡頓時浮現出20年後,我與丈夫坐在這公園裡的情形。他應該像他爸,70歲了,一根白頭髮也沒有,精神矍鑠,而我大概是像我媽,頭髮白得差不多了,兩個人坐在公園裡,他吹,我聽。

我真喜歡那樣一幅畫面。

這一夜

晚上有雨,我應酬到十點才回家,剛將出租車門開啟,一輛私家車幾乎是貼著車門飛馳而過,嚇得我魂飛魄散。司機的聲音也有些發抖:“你早下去一秒鐘就出事了!”

一路走回家,我驚魂未定。如果剛才我就那麼“走了”,丈夫怎麼辦呢?再往深裡想想,身在鬧市意外何其多,今天是僥倖躲過了,明天呢,後天呢?

女兒睡了,丈夫在客廳開著電視等我。他有些奇怪:“臉色怎麼這麼差?”我將剛才的事情說了,還是後怕得不行。丈夫氣憤起來:“什麼爛司機,別人的生死都不當回事!”

我抬眼看他:“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不在了,你和女兒會怎麼樣?”丈夫一愣,上下打量我:“你真沒被撞到哪兒?”我搖搖頭,他鬆了一口氣:“那幹嗎說這種話?”我固執地說:“我只是說如果。”

丈夫看了看我,說:“那如果是我呢?”是啊,如果是丈夫呢?意外這種事情誰說得準。

上床睡覺時我已經有了答案,我對丈夫說:“如果你不在了,我還是會好好生活,甚至更加努力,我會盡我全力讓女兒像從前一樣快樂,我還會經常回去看你父母,給他們寄錢,我也許會再找個伴兒,也許不會,如果要找的話,前提是他一定是個好男人。”

橘黃的燈光照在丈夫的臉上,半天他才說:“男人的壽命比女人短,我又比你大3歲,肯定是我比你先走了。”我真的生了氣:“你不要像個孩子一樣好不好?真的,如果我……”他突然伸手將我一摟,說:“我就要像個孩子,我就不願去想那些‘如果’!”

我哭笑不得,嘆口氣躺下,迷迷糊糊快睡著時,丈夫忽然再次摟緊我的腰,在我耳邊說:“老婆,我想了很久,都不知道怎麼辦?”我有些莫名其妙:“什麼怎麼辦?”“假如你不在了,我和女兒怎麼辦呀。我覺得我們會生活得很糟糕。”我完全清醒了,一時間心裡無比酸楚卻也無比柔軟,我抱住他,輕聲道:“傻瓜,只不過是假設,那些事不會發生的。”他重複一句:“嗯,不會發生。”不一會兒,均勻的鼾聲響起,他睡著了。

靜夜裡,我忽然想起寧志,他與他的妻子,在這四年裡也常有這樣的時刻吧,在深夜裡靜靜相擁,不是用語言,而是用整個身心許諾此生。他之所以要與我印證那個諾言,是因為其實他和我一樣,都心底惴惴。

我安心地沉沉睡去,因為身邊有丈夫,也因為,曾經許下的承諾,再不需要去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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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致不自信的女孩|其實普通並沒有什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