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坐在我的對面，美麗的大眼睛淚水汪汪，梨花帶雨。“我就是太愛他了，太捨不得他了，可他為什麼非要跟我離婚？”我抽了兩張紙巾遞給她：“咱不哭了，慢慢說，好嗎？”

一 無愛的原生家庭，造成孩子不幸福的童年

顧盼是個苦命的女孩，父母的婚姻是包辦婚姻，根本就談不上幸福，甚至連最起碼的疼愛都沒有享受到。從她記事起，家裡就是爭吵不斷，戰爭升級，雞飛狗跳，最後母親被家暴，連帶著把顧盼和弟弟也一併收拾一頓，一邊打還一邊罵：“打死你們這群只會吃飯的累贅！”最後以父親打累了摔門而去收場。母親以淚洗面，躺在床上自怨自艾，埋怨命運，根本顧不得照顧孩子。而小小年紀的顧盼和弟弟蜷縮在角落裡，在飢餓和害怕中睡著，淚痕還掛在臉上。

十歲那年，母親終於鼓起勇氣，將父親告上法庭，結果卻是母親為了追求自己的幸福淨身出戶，顧盼和弟弟判給了父親。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顧盼大哭不止，和弟弟追著公交車跑了好遠好遠，直到公交車絕塵而去，顧盼和弟弟才被追上來的父親像老鷹抓小雞一樣的拽回家。一路上罵罵咧咧：“哭什麼哭！那個臭婊子早該滾蛋了。再哭，再哭，打死你！”

從此之後，顧盼和弟弟的日子更苦了，媽媽在，他倆放學還能吃上一口熱飯，媽媽不在了，家務活完全落在了顧盼這稚嫩的肩膀上。父親在建築工地上幹活，每天累得像狗一樣，回到家都已經夜幕降臨了，一旦看到顧盼因為玩耍而耽誤做飯時，上去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上初二那年，顧盼和弟弟太想念母親了，打聽到母親再婚家庭的地址後，領著弟弟悄悄去看望母親，母子三人享受了一個下午的溫馨時光。回到家裡，與母親重逢的喜悅還在心裡回味的時候，就被父親知道了。姐弟倆正在寫作業，父親就抄起一根棍子，沒頭沒腦地打將下來，邊打邊罵：“養了兩隻白眼狼啊，還回來幹什麼，去找那個臭婊子吧，滾出去，這個家不要你們了！”就這樣，姐弟倆被狠心的父親打出了家門。

舉目無親的姐弟倆只能去找母親，母親再婚的家庭也不寬裕，但她仍是求著丈夫收留了他們,雖然僅僅使姐弟倆有了吃住的地方而已，善良的顧盼也對繼父充滿了感恩。勉強上完初中，顧盼不忍心再給他們添負擔，執意輟學打工供應弟弟上學。只要能掙錢，她什麼活都幹，什麼苦都吃，服裝廠雜工，餐館傳菜，理髮店洗頭妹，等等。

二 卑微到塵埃裡的愛，再努力也開不出花來

十八歲那年，顧盼認識了李輝，二人一見鍾情，迅速陷入熱戀之中，卿卿我我，甜甜蜜蜜，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半年後的一天，顧盼在吃飯時忽然噁心乾嘔，跑到衛生間卻什麼都吐不出來。她懷疑自己是吃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診所醫生問她有沒有男朋友，她奇怪，這跟我有沒有男朋友有什麼關係？結果讓她手足無措：懷孕了！這事兒哪敢跟母親說啊，她那個脾氣，已經在幾十年失敗婚姻和窘促的家庭環境中被磨鍊得暴戾又不可理喻，如果讓她知道這事，很可能就是一個耳光呼上來，破口大罵。怎麼辦？顧盼只有找到李輝商量，該怎麼處理這個不速之客。

李輝抱著頭，撓了半天，憋出來一句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辦，回家問問我媽吧。”第一次上門，顧盼侷促得像一個犯錯的小學生進了老師辦公室，手腳都沒地方放。準婆婆將顧盼從頭打量到腳，又從腳打量到頭，斜著眼，陰陽怪氣地說：“還能怎麼辦？結婚吧。不過別想著彩禮婚禮什麼的，收拾收拾住過來就行了。”聽了這句話，顧盼好像死刑犯得到皇帝特赦令一樣鬆了一口氣：終於不用提心吊膽了。

結婚後顧盼發現，命運給她開了個玩笑，兜兜轉轉又回到了原點，婆家的相處方式和自己的原生家庭相差無幾，婆婆強勢，家裡大小事她說了算；公公唯唯諾諾，沒有自己的主見，沒有任何的發言權；丈夫李輝是個媽寶男，什麼都聽婆婆的，唯命是從，顧盼更是如此。所以家裡的氣氛就如同學校的班級一樣，婆婆是班主任，其他人都是學生，班主任不在家時，大家都輕鬆自在；班主任在家，大家大氣都不敢出，唯恐班主任一不高興，教鞭就會落在自己的頭上。

李輝家有一個肉兔養殖場，結婚之後，顧盼包攬了所有的髒活累活，成了兔場的免費長工，即便如此，也難得婆婆的青眼。顧盼毫不在意，覺得婆婆能夠接納自己成為她的兒媳婦，就應該感恩戴德了，哪還能說什麼。所以即便是在兔場很累了，回到家裡，家務活也是搶著幹。可是婆婆仍然看不上她，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有時顧盼會對李輝訴說一下，希望他能夠說說他自己的媽，不要老是沒事找事，李輝卻說：“肯定是你哪裡做錯了，要不我媽不會那麼說的。你照著我媽說的就行了。”

孕期八個多月，顧盼賣了一批兔子，收了款項，想到自己的內衣該換了，就留下了100元錢，將剩下的款項一五一十地交給婆婆。誰知晚飯過後，婆婆將全家人召聚的一起，鄭重其事地開始對顧盼“審訊”。

“說，你到底還有多少錢沒有上交？”

“我就留下了100元，想買一套內衣。”

“不對吧，那為什麼對不上賬？之前的款項你也是存了小金庫吧？”

“我沒有！”

“你這個有人生沒人教的東西！不缺你吃喝，居然還敢起外心了哪！李輝，看看你找的好媳婦！還不給我教訓她！無法無天了你！”

一看情況不妙，公公找個藉口溜了出去。李輝三步並作兩步竄上來，一個耳光扇得顧盼眼冒金星，倒在地上，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從兩腿間緩緩流出，顧盼痛徹心扉，蜷起身子，雙手抱住了肚子，大聲呻吟起來。

“媽，媽，快看顧盼怎麼了？”

“嬌氣！哪有這麼不經打的，我看看。哎呦，羊水破了。趕快，李輝，叫救護車！”

母子倆這才慌了神，把顧盼送到醫院。萬幸，顧盼鬼門關走了一遭，生下一個健康的女兒。

原本想，女兒的到來，會緩和家庭的氣氛，卻沒想，婆婆重男輕女，對這個粉雕玉琢的小孫女不感興趣。月子餐也是隨隨便便做好了，往床頭櫃一放，愛吃不吃，扭頭就走，任憑孩子哭鬧，人家只裝沒聽見。李輝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只顧著自己瀟灑地玩耍，夜夜不歸宿，根本就意識不到已經當爹了。指望媽媽來了能給自己撐腰，結果媽媽對婆婆點頭哈腰：“親家，您多包涵，盼盼還小，做得不對的地方，儘管教育就好了。”

婆婆不照顧，老公不體諒，孃家不給力，不出意料地，顧盼產後抑鬱了。她整夜整夜地睡不著覺，給孩子換尿布，餵奶，孩子睡了，她也睡不著，瞪著兩眼到天亮。頭髮大把大把得掉，身體上的疼痛和疲乏，心中的委屈，失落，沮喪，惱恨，日日夜夜啃噬著她，她恨自己，恨李輝，恨女兒。站在窗前，她想縱身跳下；看到水果刀，她想揮向自己；看到煤氣罐，她想擰開；為嬰兒洗臉時，她使勁壓抑自己掐住孩子脖子的衝動。內心深處好像有兩個小人在打架，一會兒天使佔上風，一會兒魔鬼得了勝，她變得歇斯底里，不可理喻。沒人理解她，幫助她，所有人都指責她，甚至連自己母親都說：“妮兒，別作了，知足吧，能嫁到這樣的家庭，是你上輩子燒高香了。有什麼委屈的，哪個女人不是這樣過來的？”

終於有一天，顧盼趁著孩子睡覺，拖著虛弱的身體洗已經堆了三天的衣服，灶上還煮著粥，忽然聽到粥冒出來的聲音。正想過去關火，恰恰孩子又哭了，剎那間，顧盼茫然了，腦子一片空白，到底先去關火，還是先去抱孩子？頭疼欲裂，一片黑暗襲來：不想了，死了就了結了。她抄起洗衣機上的剪刀扎向自己的心臟........

等她醒來，已經躺在了醫院的病房裡，母親守在她的身邊，告訴她婆家的決定：她被淨身出戶了，婚內財產，女兒，一個都別想，只是將顧盼的隨身換洗衣物扔在母親的懷裡。婆婆的原話：“帶著你閨女走吧，這樣的媳婦俺可要不起。”

就這樣，顧盼的第一段婚姻破碎了，因為不到法定結婚年齡，沒辦結婚證，所以連離婚都不是，只是結束了同居生活而已，僅僅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