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大山裡走出的孩子,還有多少人在心裡、在夢裡回憶曾經的那些年味!
我的童年記憶裡,沒有爺爺奶奶。聽爸說,爺爺奶奶那時相繼一年病逝,爸爸長兄如父的養大了三個弟弟一個妹妹,那一年,最小的叔叔才四五歲,爸爸才14歲。
我們家鄉在大山裡(五家山),我的家三面環山,後山全是村民老一輩的祖墳,一到夜晚,陰森森的,各種蟲鳥叫,甚是恐怖。
小時候的家,可以用家陡四壁來形容。家裡的老房子,是爸媽帶我和姐在田裡踩泥巴做的土磚,一半燒成了青磚(自己挖土窯砍柴燒),一半還是泥巴磚;自已上山砍的木頭做梁,自己修建成的房子。
82年,分產到戶;87年,通了電,之前都是用煤油燈。山裡的田地都是靠天吃飯的,那時候種植也沒有技術,只有幾口水庫供水,靠人用牛耕種。那時候,我們家全年都是沒有肉吃的,最期盼的就是過年那一餐年飯了。
我們那是吃三十的早飯,爸媽在29晚上會亮著所有的燈,讓我和姐姐先睡,養好精神早上吃肉肉;爸媽會在凌晨一點多起床,準備這一年當中最為豐盛的年夜飯。
4歲那年的年:睡覺前,媽媽給我和姐姐定規矩說:要過年了,明天起床後不許說“死”字喲,要開開心心的。早上,爸媽起床後,我和姐早已興奮地沒睡著,先是躲被子裡裝睡,過一會兒,陣陣的肉香味飄來,更是饞得不行,我倆自己穿衣服起床。小時候比較怕媽媽,管得很嚴厲,起床後,心裡又想著媽媽定的規矩,很緊張。爸早用大樹根(兜)燒了一火池很旺的火,媽怕我們冷,讓我們一起床先烤火,剛烤一下,我忍不住喊了聲:“會燮死”(方言),媽給我了一個大白眼,我更緊張了。等會兒,讓姐給我倒水洗臉,水比較燙姐姐又讓我先洗,我一伸手,又喊了聲:“會燙死”,看見媽媽臉黑了。終於等到吃飯了(凌晨5:00多開吃),桌子上會有12個菜,肉、魚、青菜等都有,在一頓猛吃後,爸媽還在往我們碗裡夾菜,特別油膩的感覺上來,實在吃不下了。我急的又喊了聲:不要,不要了,會漡死。媽又朝我瞪眼睛,我趕緊捂住了小嘴巴。
5歲那年的年:我和姐姐會讓媽媽過年時給我們穿大口袋的衣服,然後去給兩個姨媽、表哥表姐家拜年,裝一些花生、瓜子和糖粒子。
6歲那年的年:我和姐拜年時,收到了些漂亮的糖果,每個人10多個,那可是我們一年的零食了,每天睡覺前都要數一數糖果紙和剩下的糖果,那真是寶貝得不得了。
讀初一(13歲),我有了第一件新衣服。每年快過年時,走路扛著家裡的花生、馬蹄三十里,去表姐家(開了一個小商店),換一些年貨回來。這個表姐,一直幫襯著我們家很多年。
讀初三(15歲),那年,我父親病得越來越嚴重,因為常年的勞累和營養不良,慢性支氣管炎,春冬季咳嗽得不能睡,沒有了任何的勞動能力。下半年,我剛好滿16歲,拿到了身份證,我輟學了,開啟了我的打工生涯,去賺錢給父親治病和供姐讀書。
往後十年,過年沒有回過家,在每到春節的日子,多賺點加班費,同時自己自學自考。
2005年春節,終於回家陪爸爸過年了,爸爸也基本臥床,身體更差,已肺穿孔,腎衰竭。
2006年10月4日,爸爸永遠地離開了。我終究沒有跑過時間,也沒有賺足給爸換腎的錢。
2009年,媽媽改嫁了。我到叔叔家過年,叔叔的家人對我很客氣,但覺得自己是個外人,已經找不到那個家的感覺了。
往後每年,年前和清明節都去給爸掃墓一次,每次在回來的車上,自己都忍不住淚流滿面。
小時候,正是因為家裡太窮,我們家是兩個女兒,又被人欺負。在我16歲那年,爸爸因病就沒有了任何勞動能力。所以,從小在我心裡,只有“出人頭地”四個字,只想離開那個大山。
最近看到一句話:“你曾經拼命想逃離的地方,是你現在拼命想回去的地方”,頗有感傷。最近幾年,經常在夢裡,回到那個家,夢見自己小時候的樣子。童年的那些窮與苦都已釋懷。
2013年,我有了自己小家,有了女兒。每年在公婆家過年,可能是兩地習俗不一樣吧,我也沒有融入到先生家的風土習俗中。特別的害怕過年,心裡很孤單 。
圖2、圖3於2014年拍攝;圖1為2017年拍攝,年久失修,現在房子已經徹底的倒了。
父親走後的第15年,再也沒有了那個年味。這一生都在尋找童年的自己,前半生慌慌張張,後半生跌跌撞撞,時間從來不語,只有自己清楚,我早已判若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