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我二十二歲了,還沒嫁人,在農村屬於大齡青年了,不是我不想找,而是高不成低不就,沒有我相中的男人。還有些是看不上我的,那時候我父親和小弟在監獄服刑,人家一聽我的家庭狀況,直接就搖頭拒絕了。母親成天為此發愁,希望我能儘快找個人家。
也就是在那一年春節,鄰村的好朋友向我介紹了她大姑家的孩子,也就是她的表哥,並把他的聯絡方式給了我,讓我主動跟她表哥聯絡,她希望我們倆能成就姻緣,這樣我們的關係就可以再近一層。
他的表哥比我小兩歲,當時正在河南沈丘的一所高中上學,正在讀高三,我主動打電話邀約。因為他功課比較多,常期在學校不回家,我們又相距比較遠,到了次年他高考後,才跟我見了一面。
我們相約在鎮上見面,那天下著小雨,儘管之前從未見過面,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我們還是在迎面走來的瞬間,多看了對方兩眼,確定了彼此。他是個比較靦腆的男孩,話不多,但是長相帥氣,戴著眼鏡,文質彬彬的,透著不暗世事的青澀。我們肩並肩在街上走,他話很少,都是我主動問他,我的話很直接,就是問他有沒有看上我,什麼時候娶我。
他的回答支支吾吾,說還要到山東去上大學,讓我一定等她,三年後他會來娶我。我一聽他還有上大學的打算,差點就要放棄了。我在外地打工五四年,知道外面的世界豐富多彩,他一定會遇到愛他的女孩,三年對他而言無所謂,但我等不了,那時我已經二十五六了,如果他不要我,想嫁出去都難。後來我們不歡而散,他目送我坐離開,眼裡似乎滿含深情。
回家以後,我就忘不掉他的英俊的容顏,還有他說要娶我的話,我知道他是真心的,可惜他還太單純,他沒法給我一個家,給我想要的生活,不如遺忘,重新尋找我的真命天子。夏天結束後,他表妹告訴我,他去了菏澤上學,而我沒有外出打工,在家裡陪伴母親,做些力所能及的農活。
他到菏澤後,經常給我寫信,幾乎是每月兩三封,他給我講在學校的軼聞趣事,講對我的思念,讓我一定要等他,並向我承諾會在將來的某一天,風風光光地把我娶回家,好好地疼我愛我,給我一個溫暖的生活。我常常是讀著讀著就淚流滿面,對他給我描繪美好未來充滿憧憬,並給他寫了回信,告訴他我會等他回來。
在漫長的等待中,他放寒假回到了家中,我迫不及待地到鄰村找到好朋友,讓她帶我去他家找他,到他家時,天已經黑了。再次相見,我們倆都很激動,他成熟了很多,上來握著我的手,似乎有千言萬語,可是話到嘴邊又不知說些什麼,乾脆把我摟在懷裡,緊緊地相擁,永遠不想分開。
他的父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待人接物都很親切和藹,不停地讓我坐,給我做了一桌子好菜,又不停在給我夾菜。晚上他親自騎著腳踏車送我回家,我坐在後座上摟著他的腰,那種幸福快樂的感覺,無法形容,恍惚間真覺得我們就是一家人,就是相親相愛的夫妻了。
那天晚上,奇冷無比,他把我送到了家,在村外的一條小河旁,我們並肩坐河沿上,他又把我摟在懷裡,給我溫暖。我們倆似乎有說不完的小情話,那一刻,時間似乎凝固了,好像天地間只有我們兩個人,彼此心裡只有對方,完全忘掉了生活的煩惱,惟有快樂在心頭盪漾。也就是在那一晚,他吻了我的唇,許久許久,他才放開我,離別時已是半夜十一點多,並約定兩天後來見我母親。
回家躺在床上,我徹底失眠了,想著他說的話,回憶他的表情,還有那深情的一吻,堅定了我今生非他不嫁的決心。我孤獨了二十二年,終於等到了令我驚動的男人,他的體貼,他的懂事,值得我託付終身。我相信我們一定可以走到一起,走近婚姻殿堂,成就一世姻緣。
兩天後,他如約而至,給我母親帶了不少營養品,母親非常喜歡他,並留下他在一起吃飯。母親問他畢業之期,何時娶我,要他給我一個保證,他的態度很堅定,說一畢業就會上門提親,讓我母親放心。當晚我們又獨處說了許多悄悄話,正在如膠似漆之間,突然好朋友爸爸,也就是他舅舅來找他回去,說是有重要的事。我們這才依依惜別,卻不知,這次是永別。
後來聽他的表妹也即是我的好朋友說,他媽媽在我好朋友家裡哭了一大場,原因是他不好好上學,光一心想著談戀愛,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她瞭解了我的家庭背景,知道我的父親和弟弟都因為犯罪在監獄裡,家裡名聲不好,還聽說我本人在外面打工時不正經,無論如何不能讓我做他的兒媳婦。他又是極其聽話的兒子,縱使心中對我有千般不捨,萬般留戀,也只好放在心裡,當晚被他媽媽逼迫了很久,他才發誓不再跟我有任何聯絡任何來往了。
我的美夢才剛開始就破碎了,讓我一下子從彩雲之顛跌落萬丈深淵,哭了幾天幾夜,險些把眼淚流乾。母親不停地安慰我,並加緊託人再給我說媒,拯救我於痛苦的沼澤。我的心已死,也不願挑挑揀揀了,很快就找了個四肢健全的男人把自己嫁出去了,逼自己忘掉一切,從重再來。
如今我已是三個孩子的媽媽了,最大的初中快畢業了。這些年我心如死灰,形同槁木,從來沒愛過所嫁的這個男人,因為我的愛早已消彌,全部送給了當年深夜送我回家的男孩。我多次想向好朋友打聽有關他的一切,又都默默地放棄了。
畢竟歲月流轉,我們都已不是當年的自己,就不要再相互打擾了,不如把那份情,永遠的埋在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