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有時光樹,你會回到故事的開始,不再遇見他;還是回到故事的結尾,不再錯過他。
“我叫安然”那一年,少女美麗而不張揚的回眸,和那灑脫靈動的背影,成了一個美麗的夢,縈繞在白爺爺心中,經久不退。
白爺爺和我爺爺在年輕的時候很要好,小時候的我也經常跟著爺爺去白爺爺家裡。他的家很整潔,很乾淨,但總是讓人覺得那麼清冷。也只有我和爺爺去的時候才會給這份清冷增添一點點生氣。
每次,白爺爺都會給我幾塊糖果,“來,小丫頭,吃塊糖。”每次同樣的話,同樣的糖。我其實並不喜歡,但時間久了,也竟習慣了。
我們這一輩的孩子,沒有人知道白爺爺的本名。甚至爺爺那一輩,也都快忘了他叫什麼了。聽說啊,白爺爺年輕的時候非常帥氣,但他一直都沒有娶妻生子。
我問過爺爺,白爺爺為什麼不找個人陪他度過晚年呢?爺爺沒有過多的解釋,只是輕描淡寫的回答了一句“他呀,就是倔,再等一個人吶”
等一個人……老一輩的人應該都知道,白爺爺等的那個人是誰。安然,那個驚豔了他人生的女孩兒。
在村子裡,有一棵成百上千年的大樹,村裡人都認為這是神明種下的樹,可以穿越時光,所以叫它“時光樹”,據說,白爺爺和安然的故事就開始於這裡……
故事發生在一九七幾年,白爺爺21歲,安然18歲。那時候白爺爺和爺爺都還是風度翩翩的少年郎,那合年代也是一個動盪的年代。
“哎,小丫頭,看什麼呢?”安然轉過身來,十八歲白淨的臉蛋,軍綠色的衣服,黃綠色的斜挎包,兩個麻花辮,青春靈動。那是白爺爺第一次見到安然。
“你叫誰小丫頭呢?沒禮貌。”
“呦,性子還挺烈”白爺爺笑著,“你不是新來的知識青年嗎,怎麼還相信這棵樹的傳說啊?”
“不能相信嗎?萬一他真的可以穿越時光呢?”她的每一句話都那麼自信,讓人無法反駁。
“我看啊,這就是一棵普通的樹,反正我不相信。”白爺爺說完拿出一塊糖,“來,小丫頭,吃塊糖,吃了我們就是朋友了。”
安然接過他手裡的糖,“說了,我不是小丫頭,而且,誰要和你做朋友。”說完她便起身離開。風吹動她頭頂幾根微碎的頭髮,她招了招手,“我叫安然”。她的背影很美,只是漸行漸遠。
那天以後,鄉村的田野上,街裡的小道上總能看見他們的身影,有事忙忙碌碌,有時只是清閒的散散步,靜謐而又美好,像一幅充滿年代感的油畫。田埂的風很輕,吹著泥土的氣息,輕輕拂過他們不成熟的臉,撩動他們不成熟的心。
“阿然!”腳踏車的車鈴在街道上叮叮作響,劃開小村的安靜。騎車的少年,張開一條手臂,用力的揮著。安然挺住腳步,只是微微轉身,害羞的低著頭。
那個時候他們牽手都是小心翼翼的,只有時光樹,才像是他們的避風港。
宋小君的《下雨和見你》描述到“世界上美好的東西不多,立秋傍晚從河對岸吹來的風,和二十來歲笑起來要命的你”想必這句話,十分適合這兩個人吧。
他們開心的度過了不知道多久,後來安然走了,她和白爺爺說,她要回去,參加高考。但是她一定回來,讓白爺爺等她。可是她一走就是幾十年。
小時候,我就經常看見白爺爺一個人坐在時光樹下發呆,或者自言自語。我也好幾次都聽到他祈禱回到那些有安然的日子。但傳說終究是傳說,永遠不會實現。
其實,當年安然不是沒有回來,她在回來的路上出了意外,離世了。白爺爺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一直欺騙自己,等她回來,久而久之,連他自己都忘了,安然已經不在了。
白爺爺去世的訊息是父母告訴我的,那天我匆匆忙忙的趕回了家。他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這是第一次他見到我,沒有給我糖吃。
一向積極樂觀的白爺爺最後還是敗給了病魔,而一向剛強的爺爺,最終還是抱著白爺爺的身體哭的像個孩子。
我鼻子有些酸,白爺爺最終還是沒能等到他的阿然。
在白爺爺臨走的時候,他問我爺爺“阿然怎麼還不回來,她是不是迷路啦?我要去找她,帶她回家啦。”
有時候我也會想,是不是時光樹被白爺爺感動了,帶著他去找阿然了。多可笑啊,一個那麼不相信這個傳說的人。
我其實不敢相信,在那個通訊慢,只能寫信的時代,卻也能愛一個人愛到骨子裡,可在這個交通發達,科技騰飛的時代,愛一個人卻很難愛到皮肉。
每一個人身邊都換了一個又一個的人,每個人都是彼此的過客。但,也總有人,會愛一個人,愛到一輩子。
白爺爺的遺物是我和爺爺整理的,在白爺爺的衣櫃裡,我找到了一個包裹十分精緻的布包,裡面是一套軍綠色的衣服,和一個黃綠色的斜挎包,斜挎包裡還放著一塊糖和一張破舊的照片,上面是一對情侶,背面還寫著四個字
“安然,白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