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師利國
人一生要同很多人打交道，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又有多少人你記得住呢？又有多少有故事的呢？我的一位多年的朋友，曾一起參軍入伍到東北，幾年不見，都成了名副其實的老人。昨天相見，我們有說不完的話，他說你所發表的文章我都認真閱讀，文章有血有肉，也非常接地氣。他給我講起了一段他自己年輕時發生的故事。我真佩服他的記憶，每一個細節都講的繪聲繪色，聽得出來，那是一段美好的回憶。
他慢慢地娓娓道來：1979年9月，我到大連陸軍學院上學，春節前軍校放寒假，我從大連坐火車到北京轉車，按道理可以乘北京直達十堰火車，但這趟車票十分難買，為了節省等票時間，我買到武昌的火車票再轉乘十堰。武昌到十堰火車是20:30分發車，執行11個小時。我早早上了車，坐位靠窗戶，一會上來一位女士，和我年齡差不多，手拎兩個大提包，身披一件女式軍大衣，本能起身幫她把行旅放到貨架上，她十分客氣再三說謝謝，我倆坐位在一起。她首先問我到哪裡？我說十堰。她追問道：你是十堰人嗎？我說是竹山人。她馬上說：我也是竹山的，我們是同鄉。由於在異地他鄉時間較長，能在車上遇見一個地方的老鄉，真是有些小激動，況且她還是一位大美女，我預計這趟旅行一定很愉快。
從交談中得知她今年大學畢業分到福建上班，春節幾個同學相約一起回家，那幾個同學在其它車廂，準備去鄖縣鄖西看看。車廂內十分安靜，多數旅客已進入夢鄉。我起身去貨架行旅包裡拿喝水杯子時，她攔住我說：不用拿，我這裡有杯子。當時就覺得怪怪的，心想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同意陌生男士用她的杯子，我肯定不能用。發車兩個小時後，她的同學從其它車廂來叫她過去坐，互相有個照應，她婉言拒絕了，理由是太麻煩。我還勸她到同學那裡去，她執意不肯。
一路上我們說個不停，談人生，談理想，談未來，談哲學，談文學，談社會，談竹山歷史，談家庭，談個人終身大事。後來，她說：在沒認識你之前，當兵的給我的感覺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人，今天改變了我的思想認識，你們不僅可愛還可敬。我知道，這是恭維話，討我喜歡的話，千萬不能飄飄然。我心想，怎能同大學生比學問？
早晨快7點到十堰，幾位同學邀她到鄖縣鄖西玩，她徵求我的意見，能否一起去？我說回家見父母心切，你們去玩吧！她說：你不去我也不去。當時，三堰車站發往各地的車次特別少，加上春節，真是一票難求，好在我開了部隊證明順利買到一張，我問她怎麼辦？她說站票也可以，同學們又開始做工作等等。
上車後，我坐在前面，她坐在後面，一會問我這個事，一會問哪個事，給別人的感覺就是一對小情侶。車到房縣土城需要下車吃飯，我問她吃飯嗎？她說不餓，看我去吃飯，她也要去吃。那時吃飯比較簡單，我買了兩份，她坐在我的對面不動筷子，說看我吃飯，搞的我很不好意思，後來她把自己的那一份送給討飯的人吃了。
晚上7點多，班車快到竹山，我問她在哪裡下車？她說在竹山橋頭下離家近些。得知我要到西關車站時，她也一同到車站，理由是太晚了害怕，非要叫我送她，我真是左右為難。下車後，我到西關旅社登記住下，又送她回家。大約走了20幾分鐘才到，因為我對竹山不瞭解，具體什麼位置我也說不上，房子很陳舊，家庭條件一般。
到她家後，我搶先自我介紹，以免她母親誤會。她母親馬上到廚房做了一大碗豆米煮荷包蛋，我們一分為二勉強吃完。剛吃完，她妹妹下班回來。姊妹倆在房間裡嘰嘰喳喳。我想，她們肯定在議論我，應該走了，否則誤會更大。她說啥也不讓走，說家裡有地方住，再說了，她母親正在做飯。我執意要走，瞎編了一個理由，到某某局找人，其實我根本不知道該單位在哪裡。她非要送我去，她家離這個單位不是很遠，到大門口胡亂說了個名字，門衛說不在。我就往西關旅社走，叫她回去，她非要送我到西關，我開玩笑說：今天就不休息了，我送你你送我。我們順著街道邊走邊聊，她給我介紹城關風土人情及所路過的局辦單位。走著走著，離她家越來越遠，我們又回頭向她家方向走去，並且遇到她很多朋友。快到她家門口，我才小跑著回到旅社。她再三叮囑說：春節到竹山城玩，這裡有玩獅子玩龍燈玩旱船，節日氣氛十分濃厚。
回到旅社，一晚上沒有睡意，為了不影響同屋其他三位旅客休息，半夜我起床到鍋爐房看書，可是心不在焉。她曾先後三次暗示自己的想法，我都是以各種理由搪塞，我也自問，是怎麼啦？是膽量不大，擔當不夠，還是前怕狼後怕虎？要說條件，她人長的十分漂亮，大學畢業，城裡人，而我只是一個小小軍官，剛入軍校半年，家住農村，父母是地地道道的農民。也許，是自己條件太差，沒有勇氣面對突如其來的愛情。腦細胞不知殺死了多少，天快亮了，我又迷迷糊糊睡著了。等我醒來，已經是七點。我洗漱後，跑到汽車站買票回家。因為只有九點的票，我又要在車站等兩個小時。
回到家後，我講了這次偶遇的事，家裡人都說我太笨，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媽煮的荷包蛋就是一種認可方式。其實，我心裡多少也明白一點。我有自己的顧慮：一是年齡尚小，還不到考慮個人婚姻的時候，隨著人生經驗的積累，一般都可以做到由事情的已然即已發生的事件對未來的可能性即未然做出相應的判斷，這種能力是一個人的基本應世能力，年輕時就很難做出準確判斷；二是僅這一路旅行互相瞭解甚少，人們經常講人心隔肚皮，因此更應慎重；三是相距太遠，多有不便，這也是必須面對的現實問題。
春節期間，幾次想去看看她，可總感覺理由不充分，去的目的是什麼？假期到了，我坐班車到竹山，沒想到，剛出車站就看到她叫我，她說來車站買菜，非要我到她家玩。我猜想，買菜是假等我是真，怎麼可能到一公里外來買菜？也許是太突然，心裡一點準備沒有，只能說有事給推掉了。她執意要與我一起，卻被我拒絕，她還問我去哪裡辦事？什麼時候能辦完？她好等我。
第二天，我踏上回部隊的長途旅程，從此再也沒有與她聯絡。幾次探親回家，只要有時間，我總要到她家附近轉轉，其實也不知道具體是那個門，只是晚上去了那麼一次，老街門前大概都一樣。也許只是尋求一點心裡安慰和碰大運的想法，增加一點回憶，真是遇到了又說什麼呢？
2003年，我送兒子到北京上大學，順便在北京看看，更多的是在學校內走走，熟悉一下環境。大約一個月後，兒子要我八十年代當兵的照片。我心想，兒子在外地是想我了吧！抽時間去看看，兒子說不是他要，是他的一位教授要看。這下，我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兒子電話中講，這個教授說我長的有點象她的一個朋友，也是竹山人，她還問了很多你的事情，並邀請你來北京玩。
我利用出差的機會，去北京順便看看兒子，見到了這位女教授。
她說，你不認識我嗎？我的腦海高度旋轉，似乎是見過，但又不知道在何處？她說，你送兒子上學，我就覺得面熟，但始終不能確定，後來才找你兒子求證。二十幾年沒見，我們都老了。自從竹山分開後，我多次打聽你的訊息，但那時候通訊太落後，沒辦法聯絡，工作又忙，後又調到北京。但你給我的印象特別深刻，加上對軍人的崇拜有些狂熱。我十分佩服你的淡定，考慮問題周全，當我發出多次暗示，你不為之動容，處之泰然，是我所敬佩的。她仍然十分健談，真不愧是教書育人的教授。
朋友的故事講完了，我只是感覺有些遺憾。唉，誰讓咱是當兵的呢！人這一生，偶然的相遇，或許就能改變人生的軌跡，但是，更多的，一次偶遇錯過了，也便錯過了一生。當然，其中的禍福難料。如果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人的一生要面臨各種慾望的誘惑，要做到謹嚴淡洎，理智面對生活的點點滴滴，需要一定的定力，學會情緒控制，保持清醒，檢點自我，學會心身主宰。或許，這才是真正的自我，真實的自我。凡事勉強而不得，順遂自然就好。
2021.2.1十堰
☆作者簡介：師利國，1957年出生，1976年入伍，1993年轉業回湖北十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