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聽你媽的吧!把平平送他奶奶家。第一、平平六歲了,斷奶了,不是剛從奶頭兒擇下的孩子。
第二、那是他自個兒的親爸、親爺、親奶,不會給孩子氣受,平平遭不罪。我也想通了,過兩天就把平平送去。”
一向支援我的父親此時發話了,我還能說什麼呢!此時院子裡走來了帶兒子出去玩兒的小妹母子倆。望著滿臉幼稚乖氣的平平,我摸著他的小臉兒,難過的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孩子真得很懂事。偶爾小妹帶他去鄰居、或妹妹閨蜜家串門兒,小妹告訴他:“別人給東西吃,就說不要,家有!”那時孩子聽了不禁連連點頭,便一路重複著媽媽的話“不要,家兒有。不要,家有… 不…”。
想起這些,我不自禁地淚流不止。而後悻悻離去。
當得知要送平平走的確確日子,我沒有去。說實話,我不敢去。不敢面對她們母子分離、媽媽無奈的“狠心!”父親糾結、難過,卻又務必由他去充當這個壞人兒的殘酷現實。
那個星期天,我算計著時間約莫父親回來了這才騎車去了孃家。一路無聊。最不願意發生的事,還是成為了事實。“有孩子,女人離的哪門子婚”對小妹恨恨不平起來。
我進得門來,一眼便看見了深深低著頭,一語不發悶頭吸菸的父親。小妹躺在炕的一頭,眼簾下淚痕已幹。媽媽看似安然地做著針線活兒。見我進來,稍傾,父親便不問自答。當時,我心涼涼的,身體無力地靠在櫃子旁。可聽著聽著,從他低沉、而不時發出哽咽地講述中,讓我在無的放矢下還是形成了來自內心的那種,自己無法控制的“恨”!而這種恨,仍然是來自媽媽那裡,是對媽媽的無奈之舉下,我的明知故犯。雖無奈卻十分明確的恨!
事情如此。今天一大早,得知媽媽不要自己要把他送回奶奶家的訊息時,孩子便一人在姥姥家大樹門口站著。頭朝西,向著家的方向望著。媽媽和姥爺幾次叫他吃飯他卻不動。臨走時,小妹告訴他“媽媽不是不要你,是媽一人養不了你,先去奶奶家住,往後媽去看你。明年上學我給你買書和本兒,還有好吃的。”平平聽了小臉兒滿是哀傷!連連點著頭,眼淚含著,寧可在眼睛裡打轉兒,就是不讓淚掉下來。飯後,小妹故意離開。母子間忍痛分離!讓她情何以堪啊!
一路,爺孫倆無語。父親覺得說什麼都多餘,索性閉口不言。當父親送平平上壩堤離家百米遠時,將腳踏車停下來,父親捧著外孫的臉:“以後想姥姥家了,姥爺去接你。等長大了自己就會來了。別…”說到這兒,父親一聲嗚咽,說不下去了。可自那兒以後,至今平平足未登門啊!
“送平平進院兒時,父親羞愧難當,不想進屋。可平平憂傷地望著姥爺說了句:“姥爺,”進屋兒吧!,”
進屋兒後,父親鼓足勇氣與孩子爺奶表示著客套和歉意。當時平平的爸爸小石已離家奔市裡打工去了。短暫的難堪下,父親未作停留,便抽身離去。而當時從進屋就不開口,一直面對牆壁的平平,直到姥爺走,始終沒回頭。但當父親出院門再回頭的那一瞬,孩子已站在堂屋門口向他望著!見此,父親淚摔地上,逃也似的離開了。
聽到這兒,義憤和傷感使我情不自禁!只有一個字“恨”!那時,我泣淚的哭腔中完全不顧媽媽當時同樣的心情和麵色的難看,只顧自己發洩。我憤憤地、硬生生地,一個一個字地從嘴裡蹦出來:“天底下哪有你這樣的媽?還不如我婆婆呢!”儘管我聲音不大,語音也稍帶吞吐。然而,最終還是惹惱、氣極了媽!於是,她隨手抄起做針線的線板兒,一邊朝我砸來,一邊叫罵:“沒我這樣的媽,我不好!我心狠!你別叫我媽!誰好你找誰去。”
“不叫就不叫,誰願意叫你?”躲閃中的我則當忍不讓地迴應。
媽媽氣更大,聲音也更大了。她扭動著身體,似乎還要找傢什揍我。同時嚷著“我不好,不如你婆婆,你就把好兒都使你婆婆那兒吧!到時還指望你伺候?哼!”媽媽“哼”著餘怒未消。
聽了這,我再次發洩,可這句話是我萬萬不該說的呀!“壓根兒就沒打算養你。”頓時,媽媽愣在那裡。
“媽媽!此話即出覆水難收啊!
接下來您哀傷地聲調:“環兒啊!”你喚著我的乳名兒。
“這是你說的話呀!你聽著”媽媽哽咽著聲音停頓下來,然後帶著哭腔繼續說:“將來我老了,沒人養的那一天,就是去要飯,我也不去你那門口。”說完媽媽心涼透了。嗚嗚痛哭起來!
媽媽!您知道嗎!就是因為當時的一失言,讓我後悔終生啊!至今,當時您臉上的表情和近似絕望的聲調,依然迴旋在我腦子裡,震徹在我耳骨旁。
從那時起,您對我另眼相待了。儘管我知錯便改。可我的道歉卻足不能使您心頭怨恨化作雲煙飛逝,釋、解您心頭疑團。漸漸地,咱娘倆由淺至深,有淡到重,冥冥中,我們的情感似乎疏遠了,陌生了。所以從賣掉老宅,決定去三妹家終老一生。您排斥我的所有看法和觀點。甚至從那時起您已經把我從心裡驅除,只當就生了三個女兒。可是您知道嗎媽媽!在我心裡我一直是惦記您的,即是您給我甩臉色,鬧情緒時,我也是透過小妹,姐姐,或以自己婉轉地方式把愛意和關心表達給您的呀!
咱 母女倆的這種關係直到您重病之前,那時您已患小腦萎縮,並在三妹家摔了跟頭,可那時您的理智卻沒太大問題。但性情易怒、易哀。
一次當您與女兒女婿們因家務口辯,自己的錢又記不清準數了。傷心鬱悶時,終於忍不住和我說了。看你那樣兒,我既心疼又好笑。心想:“機會終於來了。”於是,我小時候的拿手好戲,便又得於在您面前展示了。“巧言善變!哄你開心快樂!”
說起來亦是很早很早以前的事了。那時苦日子中的父母為生計會經常吵架。那時的媽媽免不了以走啊、離啊、或死啊、活啊!為說辭來發洩心中不平與父親賭氣。但即是現在,我並不覺媽媽當時的行為舉止有多可恥或應被指責。畢竟我是那個年代艱辛與沒落的見證者。那時聽媽媽說這,特別害怕的我,卻靈機一動竟在她面前花言巧語起來。記得印象很深的一次,在我巧舍哄勸下的媽媽竟然笑逐顏開!還一把將我摟住,笑著說:“媽不死,有你,媽也死不了啊!”
時過境遷。五十年後的我,當時在媽媽面前則不得不,再次故劇重演。“因為媽媽老了,有點兒傻了。媽媽得要人哄啦!”於是那天沒費多大功夫,我便用“勸、解釋、哄、逗,將媽媽“搞定了”。當時媽媽臉上已是疑雲散去,雲霧剝開,重建太陽了!見此,我沾沾自喜!便撒嬌般地輕拍媽媽的臉說:“媽!關鍵時刻,還得二閨女出馬對吧!”當媽媽剝開我的手時,我看到的是媽媽一臉的滿足!和含而不露的笑!
而那時的我卻突發奇想:“媽媽!現在您若再喚我一聲乳名”“環兒!”該多好啊!
未完待續。 疫情在即!居家抗疫!做守法公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