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算命先生說我會有兩個母親。
他說我和親媽都是火命,相剋。但原因其實是:我是計劃生育超生的孩子,生下不久就被送到了另一個家。
於是我有了一個娘,多了個娘也多了一份恩情兩份牽掛……
娘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好看,她是一個典型的農村婦女,任勞任怨,性格開朗,心思細膩,還有一雙巧手會織布會做衣服,地裡活也乾得很漂亮。
那個週末我坐火車回到很多年沒有回過的老家,還是那麼熟悉又陌生,那個溫暖如初的小村莊,那條一下雨就泥濘的鄉間小路,印著我快樂的童年。我在這裡生活了九年,後來九歲那年我回到了親媽家,回孃家只有逢暑假才回去,開學後再回城上學。那時候最討厭的是車站和假期,對幼小的我來說兩邊都是親情的不捨和糾結,那種近鄉情怯的感覺讓我迷茫,我覺得自己是多餘的。
大概還是小孩子脾性吧,後來不怎麼回老家了可能是小時候跟著娘幹活幹怕了,大熱天在一眼望不到頭的田地裡,我趟在比我還高的玉米地裡掰玉米,臉上和手心裡勒出一道道痕,而娘早已遠遠地把我甩到後面,那時的娘身強力壯,幹起活來能頂兩個人。
其實那片土地早已經為我刻上深深的烙印,在城市中生活了三十多年的我對農村對土地反而越來越深情,越來越熱愛。
回到了媽家以後,我忙著上學結婚生子,回去的時間漸漸少了。我們始終互相牽掛著,我隔三差五給娘打電話拉家常,孃家有哥哥妹妹,她不會閒著,娘總是那麼忙。
再後來她得了病,晚期肺癌,只能靠靶向治療藥物維持著。她是一個比較敏感的人,所有親戚包括村裡的鄰居、大夫都瞞著她,怕她知道了精神上先垮掉,只是委屈了那個天天要照顧他的爹,那時娘已經吃不下去什麼東西了。
那晚我和娘聊了許久,基本都是我在說。聊到小時候的趣事,小時候就在這張床上睡著一家五口,忙完一天農活的晚上,半導體收音機裡放著單田芳的評書,那是爹的消遣。娘就在這張床上給我們講故事,孃的腦袋裡總是裝了好多好多數不清的各種民間小故事。記得她講到一個胡蘿蔔精飄到大水缸裡留下一串串腳印的時候,因為畫面感太強,嚇得我好幾天不敢靠近水缸,多麼調皮的娘啊!而今她靠在床上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我摸著她粗糙不堪的手,往事一幕幕浮現。娘啊,感謝您給了我治癒一生的童年!
只待了一晚第二天我就要返程工作,娘佝僂著身子讓爹扶著堅持要送我到大門口,目送我上車許久不肯離去,我強忍著,我知道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看到她了,今生再也不會看到她了,這一別已是天涯遠……
2020年的清明節,雨紛紛,娘再也受不了病痛的折磨永遠地離開了我們,因為疫情我沒能回去,在接到爹和表妹打來的電話後,我跪在地上抑制不住哭了一個多小時,兒子從沒有見過我如此悲傷,那是我第一次失去親人之痛。他怎知那份養育之恩是任何親情都無法替代的。
娘再沒有來過我的夢裡......
娘啊,你在那邊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