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二年的春節,我們要在新房子裡過年啦!
湖北農村有這樣一句俗語。大人盼種田。小孩盼過年。大人盼種田就是種完田之後有收成,然後家裡才有收入。小孩盼過年,就是想過年吃好東西吃,可以穿新衣服。因為過去在農村很窮,一年也見不到吃幾次肉,炒菜也沒有什麼油。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夠吃點好的。可以吃上肉魚。所以小孩子都是特別盼望過年的時候。
那個時候,我的大哥在西藏當汽車兵,已經談了一個物件。我未過門的嫂子,在當地的食品公司工作,那一年,她在鄉下一個叫丁興的地方輪崗,本來說好大年三十中午在我家吃團圓飯的,可到了大年三十這一天上午,有一個人匆匆忙忙過來說,鄉下值班的另外一個人家裡因為有事,所以我嫂子就不能回來吃團年飯了,我媽一聽就著急了,心裡想著,我那未過門的嫂子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鄉下值班,那個時候,我的嫂子也才十八九歲,我母親擔心她過年孤獨害怕。
大年三十的早上,我特別高興,早早就起床了,那天,我上身穿了一個紅色起白色小花的棉衣。穿了一雙我媽給我做的黑色除邊的新棉鞋。正在門外和幾個小孩兒踢毽子。兩個弟弟在旁邊看熱鬧。我媽把我喊了進去,讓我去陪我那位沒有過門的嫂子,從我家到我嫂子工作的那個丁興鄉大概有10里路。
我去過一次嫂子上班的地方,嫂子她把我帶去玩過一次。今天,我媽是讓我一個人單獨走那麼遠的路,我不願意啊!那個時候我二哥在家,他也不想讓我去,我爸那個時候在油田工作,過年都沒有回家。
我才9歲,正是愛玩的年齡,和小朋友玩的正高興呢。我媽就非要讓我上路,我二哥就拉住我,不讓我走,我媽就拿出來兩毛錢,遞給我說,“去吧,去吧,陪你嫂子去,聽話吧!”
要是平時,能有兩毛錢非常開心的事,因為我們小時候沒有拿過錢,更沒有花過錢。家裡太窮了。可是今天我不想要,我想在家過年。
二哥拉著我的手,不捨。我也在哭,我二哥也哭,我媽還是狠心的,把我拉著走向那個朝頂興鄉的路上,說一定要讓我去,我當時覺得我媽好狠心。
我二哥追上來,把他的兩毛錢也塞到我的手裡。我媽又追上來把我二哥拉回了家。我只好一個人走在那個鄉間的路上,那個路就是可以過馬車也可以過手扶拖拉機的那種路,路右邊是是一條彎曲的小河。右邊都是稻田。很遠才有住的人家。
我一個九歲的女孩兒,一個人走在路上還是很忐忑的,聽著遠處的鞭炮聲,我就眼淚直流。在路過萬人蘆葦蕩時候,心裡恐懼萬分。
因為這個萬人蘆葦蕩,其實是一大片沼澤地,有的位置很深的水。裡面長了很多的蘆葦,荷葉。別人都說是有鬼。是因為過去日本人來的時候,很多的人沒地方藏。就躲在這個水裡的蘆葦裡和荷葉的下面。後來被日本人發現了,就拿著機關槍一陣掃射。躲藏在裡面就死了很多的人,取名叫萬人蕩。我生怕微微飄蕩的蘆葦裡面鑽出一個鬼。把我拉了下去。我快速的轉過頭,心❤️跳到了嗓子眼,疾步走過去。
我邊走邊哭,心裡在想,別人都在家家團圓,我媽怎麼那麼狠心,讓我一個人走那麼遠的路,非要把我趕出家門,我到底是不是我媽親生的女兒啊?
我大哥明明是舅舅的兒子。舅舅對我們家那麼差,拿著我們家的錢不幫我買東西,還不還給我們。我媽為什麼對他的兒子那麼好呢?為什麼要對未過門的大嫂也那麼好呢?就是不喜歡我一個人啊!
我不情願的走著。磨磨蹭蹭的。那個時候沒有電話,也沒有什麼交通車這些,全是靠兩條腿走。等我走到的時候已經是下午1點多鐘了。
等我來到嫂子單位的門口。他們的門面是關上的,我用手使勁敲。使勁敲!只聽在屋內喊了一聲,“誰呀,我來啦!”在嫂子開啟門的那一霎那,她笑若桃花。一把把我拉在她的懷裡。看到她漂亮的臉,我也高興的笑了。
事隔多年,這件事仍然在我心裡記憶猶新。直到現在我才明白。
我母親她是想將善良的種子播散在我的心間,她相信終有一天能結出甘甜的果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