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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我對門的X今天帶著孩子回家了,早上招呼都沒打,走得很靜悄。幾天前碰到一起還聊天: 最親的兩個人都在身邊,丈夫在哪兒哪兒就是家,孩子活潑可愛親自見證成長,很羨慕她。她輕嘆了口氣後,這兩年專門在家帶孩子,衣食住行全依靠丈夫的工資,家裡開支已經入不敷出,回家卻是無奈之舉。回去也要面臨許多問題:婚後未與公婆相處過關係緊張,孩子在外一直普通話教育交流成問題,多年的外地飲食起居水土不服。回家是迫於經濟壓力,減輕丈夫負擔。

這偌大的城市,每年都會有一個統計資料,人口淨遷移量,用不了幾年,北上廣就會成為一座空城,這是官方的說法。而我,更真切的感受到:大家都不出來打工了。在我隔壁的街坊H,她放棄了工作了很多年,月薪近萬的廣州工作。羅田,一個旅遊、輕工業為主的小縣城,想找一份對口的機械工作何其的困難。家中父母年邁,幫襯拉扯一雙女兒,已經倍感吃力。兒女轉眼入學正是教育時期,不甘心錯過孩子的成長,只能甘心拘束在黃岡這個四線以外的城市,雖說週末或閒暇時來往奔波,卻好過廣東一年一次回家的頻率。

羅田一直土特產、生態旅遊、輕工業發展自居。以我一個平常人的眼光來看不倫不類。

羅田的土特產很多:板栗、甜柿、茯苓……。

板栗適合在有機物多的沙質土壤種植,羅田丘陵崗地較多正適合,90年代初期,板栗在羅田全面興起,板栗是一個家庭全年花銷的主要支撐,農業稅、學雜費……來源完全依靠板栗收成。家家種植板栗,年年期盼豐收,隨著外出務工潮的到來,收入渠道的多樣化,板栗不再是唯一經濟來源。板栗管理技術流失,種植密度過大,板栗銷路窄。產量隨之銳減滯銷。如今,依然戶戶都有板栗,經過時間的洗禮儼然參天大樹,留給了留守父輩自顧不暇。去年,農忙時節與父親通電話,談及板栗。父親告訴我,板栗樹多年未管理,枝幹過高種植過密,採光通風性低,僅梢頭結了幾個板栗球。採摘過程繁瑣又耗體力,樹幹過高爬樹需用梯子,枝葉間視線受阻易漏採,竹竿敲下來的板栗球滾入灌木叢中不易找。待一擔板栗球挑回家,挑開刺球祛硬殼、薄皮後剩不到10斤。父親說,我去做泥水工一天能掙兩三百不繁瑣,採板栗一天累死累活變賣成錢不到百塊。如此一對比,直接讓板栗自生自滅。

羅田甜柿是世界唯一自然脫澀的甜柿品種,其特點是個大色豔,身圓底方,皮薄肉厚,甜脆可口。秋天成熟後,不需加工,可直接食用。百科上是這樣說的,我覺得這些特徵毫無半點誇張。柿樹適合麻巖風化形成的土壤裡,基本種植在高崗溝澗。每年秋收甜柿成熟時節,婆婆都會採摘幾籃子,趁秋高氣爽天氣,切塊風乾儲存做柿幹。過年期間親戚鄉里間拜年走動時,婆婆好客拿出來待客。比起如今五花八門的各式零食,柿幹很不起眼,背後卻是婆婆的辛苦。柿樹種植沒有形成規模,多數一戶種三五棵,作為閒暇時打牙祭的水果,像我孃家與夫家一棵都沒有的也是常態。要爬光禿的麻巖陂找到柿樹,再爬上成齡柿樹高大的樹幹,採摘過程更小心翼翼,柿皮薄掉地上稍微磕碰,空氣氧化後馬上變黑,易腐爛難儲存。因為深知柿子採摘的不易,柿乾製作的繁瑣。每年過完年離家時,婆婆讓帶走柿幹,我都感覺在暴殄天物。

約五年前,羅田九資河一帶大興種植茯苓天麻等藥材。全村出動,開荒伐木。土地用來種植,樹木用來做菌種胚基。嚐到甜頭後,土地越墾越多,樹木越伐越多,大片森林倒下去,大片土地裸露出來,種植規模膨脹,貶值滯銷等問題接踵而來。如今,依然流傳著誰誰曾經種植茯苓年掙五百萬。“嘖嘖……”咂舌震驚之餘,該幹嘛幹嘛去,種植茯苓的卻寥寥無幾。

生態旅遊,輕工業有些自吹自擂。著名的天堂寨我去過,且不說設施簡陋有坐地圈錢的意思,山上到處是焚燒垃圾留下的痕跡,垃圾在不起眼的地方藏著。與清潔工攀談,他們都是景區附近留守老人,景區一月給幾百塊一週清掃一次,工資倒也配這個工作頻率,卻與遊客接待量嚴重不符。年輕人游完全程相當吃力,何況這些古稀老人自然能少一次是一次,加之景區監管鬆懈,就別怪出現:就地焚燒白色垃圾,岩石縫,地溝裡,枯葉堆裡藏的、埋的都是垃圾。輕工業個人認為有些雞肋。羅田也招商引資大力發展工業,如今也是初見成效。比較有名的幾家給羅田帶來的環境汙染民眾怨聲載道。政府敢怒不敢言,畢竟自己哄進來的商含著淚也得養大。其他一些小規模全部半死不活,聽天由命。

總覺得羅田的發展都是民眾小打小鬧,沒有形成一定的規模,口碑僅在小範圍內傳播。土特產農產品缺乏深加工、暢銷渠道。生態旅遊沒有精細化、正規化。工業缺少規模整體性,技術創新性。抨擊羅田只因為很鐵不成鋼,羅田越來越好,我回家的路越來越近。

也曾打工迷茫過,日日勞作為了以後的好日子。扛上背井離鄉的孤寂,遠離承歡膝下的孩子,究竟是為了什麼,好日子是哪一天?衝動之下遞上辭職,嗯,我只要親情,歡天喜地開始物色羅田工作。心態要好可以重新起步,要求要低能餬口就好。儘管如此,現實還是把我逼回了這座城市。 儘管羅田確實發展緩慢,經濟滯後,但那是我的故鄉。我的親人、鄉親、童年在那片土地上摸爬滾打過。那裡承載著我的親情、鄉情、過往,已融進我的血液裡。我沒辦法不愛它,我也願意天天陪著親人嬉戲作伴,日日看著院前柿樹感受四季,精神的滿足卻補不齊經濟的無力。

真的,故鄉確實很大,大到可以裝下我們滿溢的鄉愁及思念。

可是,故鄉真的很小,小的裝不下我們小小的理想、責任和期望。

留不下的城市,留下來沒有歸屬感。浙江這個我呆了八年的城市,許先生更長,我們存在於這個城市沒有認同感。普通話這個全國乃至全世界通用的中國話,在這裡就是外來人的標誌。排外的思想沒有隨著這座城市的經濟高速增長而削弱,他們願意與本地濃厚口音的大嗓門對峙,不願意與文質彬彬的我們溝通,言語間的“嘖,嘖……”口語中更多是不耐煩,不屑與歧視。

留不下的城市,想留下來很難。節節攀升的房價,讓我們只能做漂流族。曾經有一段時間想和先生咬緊牙關,在這裡有個自己的小房子,也算有個家。太多的問題迎面而來,以後的幾十年不甘心被房貸捆綁,雙方的父母又該何處養老,孩子以後學費生活費又該哪裡擠。躋身這座城市我們的身份依然不會被當地人接受,歧視依然存在。心中很多的彷徨及對這座城市的憤懣,想搖身變當地人融入這座城市,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必須承認,城市很大,大到勤勞的一雙手就可以讓老小衣食無憂。

不可否認,城市很小,小的容不下我們滿腔熱血和力爭上游的決心。

依然在堅守的我們,浮萍尋根,還在異鄉望故鄉的路上很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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