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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瀏覽網路,“春運母親”的照片和文章引起各種評論,其中一些是說:這母親,孩子都這樣了,怎麼不扔掉一些行禮,或者託運,好好照顧自己的孩子?沒有條件還生那麼多(四個)?越窮越生……這,讓我想起了一個人——大芳。因為這些都是我對大芳做過的評價,不同的是,我沒說出口,或者委婉地說了,但是至始至終,我都沒有帶一丁點兒的優越感去看待大芳和她的人生、生活。因為有些東西,是你不能選擇的。

那是2010年,我在一個廠裡做人事部助理,小芳(大芳的妹妹)的老公小劉兩天沒上班,也沒有請假,我去了解情況。他組長說:小芳生孩子,小劉去了醫院,半夜去的,沒來得及請假,叫我們不要算他曠工(曠工三天是要無薪離職的)。給小劉辦好補假手續,組長和我們聊了聊他家的大概情況。這個組長,其實是小劉的堂叔。他說,小芳連續生了四胎,全部生下來是死胎,明明一個星期前還有胎動,生下來卻是死的。大家都想不通,小劉也是氣得夠嗆。(這部分,後一篇細說)

第二天發工資,後就放假,我在銀行碰到小劉好幾個堂妹堂弟,還有小劉的堂嫂。也許用“族妹、族弟、族嫂”這種詞語更貼切,他們可能僅僅是同姓,同村,並不是很親。我跟他們打招呼,幾個男孩女孩都很靦腆。堂嫂說他們都是來寄錢回家的。我問他們寄多少錢回去。他們給我看單子,幾乎都是自己工資留三百元,剩下的都寄回家。我問他們留這麼少錢夠不夠。他們說夠了,飯在廠裡吃,租的房子兩百一月,每個人只出五十房租,十塊錢水電。剩下的買點日用品,交點話費,還會有剩。我比較吃驚。自以為我就是比較能吃苦的了,在他們面前,我只能自愧不如,而且他們也就十六七歲。

寄完錢,我和堂嫂一起出來,去買了點水果,和她一起去看小芳。走進出租房,我先看到地上有個一歲左右的孩子在爬。我正想著,那是不是小芳的孩子,一個女子從房裡出來,一把撈起孩子。堂嫂說,那是大芳,是小芳的姐姐,來照顧月子的。大芳把我們讓進屋,那是一間採光很不好的小屋子。簡單凌亂地放著點東西。有堂嫂穿針引線,我們很快閒聊起來。原來大芳是帶著最小的孩子來照顧月子,而且準備小芳滿月了就帶兩個孩子,大芳去上班。

大芳有四個孩子,我覺得不可思議怎麼生那麼多?

我說:你們那計劃生育都不管嗎?

她說:管,怎麼不管。四個孩子,罰款,把我家牛羊傢俱都搬走了。我們只能用泥磚砌土炕睡。

我說:那明知道要罰錢還生四個?

她說:唉,並不是我們非得想生,不知道避孕,懷上了。想去颳了,還不是一樣的傷身體,坐月子,再懷。刮孩子,會死人的。刮孩子,是作孽啊…孩子長大了,就能打工掙錢……我知道我說得不對,但是我沒文化,不知道怎樣才是對的,沒人告訴我。

我想我大概理解了,由於知識匱乏,很多事只能人云亦云似的盲目跟從。計劃生育的普及就只是告訴他們不能超生,但是如何避孕,不知道。懷孕後,好的終止妊娠的醫療也沒跟上,都害怕打胎……

我說:孩子們都不讀書嗎?

——讀啊,想讀。但是老師少,大的中的細的都在一個教室裡,我大女兒讀四年書,讀跑七個老師……

難怪,那些男孩女孩,只會寫自己名字,匯款單,都要多次修改才能對……

——我們那裡條件不好,田少,土少。山上有一捧土都恨不得種三棵苞谷。一年打的米不夠吃,要麼把苞谷打成顆顆(顆粒),摻到飯裡,要麼拿苞谷換米,三斤換一斤。但是還是不夠吃,只能吃野菜……他們把錢寄回去,還不是給家裡買米……

我很震驚自己聽到的,但是那時候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無法想象那些畫面,感覺心裡像火在燒,她的話像在傾訴,又像在控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

(未完待續)

所以,我想,並不是每個人都懂得如何走出困境,也並不是每個人都能找到走出困境的辦法,他們的知識和經歷裡沒有那麼多辦法。也不是每個人都能很清楚衡量和取捨,就像春運母親背上的包裹和懷裡的孩子,或許對於她來說都重要,都不能放下。你的天平不能衡量她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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