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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行走在西安的街頭,孤獨。她剛見完自己的閨蜜,她們交換了彼此的孤獨,然後帶著對彼此孤獨的新鮮感上路了,直到熟悉了那孤獨,直到下次交換新的孤獨。

她穿過熙熙攘攘的小巷,看油膩的大爺蹲在馬路牙子上吸著煙,看他們恨不能讓眼睛的光沿曲線傳播,直到傳播進經過的一個個超短裙裡。那些超短裙在微風中搖曳,大爺們的心在煙霧中盪漾。穿過巷子,到了地鐵口,她看到幾個黑得發亮的摩的司機頭上架著墨鏡,一隻腳蹬在地上,她知道,在他們心裡他們像古惑仔一樣帥,儘管他們的晚餐還沒有著落,儘管他們兜裡的煙剩下沒有幾根。她的目光掃過他們的時候就已經後悔了,因為他們殷切的目光,因為她幫不了他們。在那殷切的目光轉化成語言之前,她飛也似地逃入了地下通道,還好,他們沒有來得及開口,還好,她不需要去拒絕。平日裡她心情好的時候會有力地揮揮手,然後說:"不用了,謝謝!” 可是,今天她太孤獨了,孤獨到一句話都不想說。

地鐵上大家像是接受過統一培訓一樣低頭看著手機,面無表情,如果非要說有表情的話,那就是統一的疲憊,就連那疲憊也像是統一配發的一樣。地鐵上大多是上班族,有個西裝革履的戴著眼鏡的男子靠在靠背上睡著了,微張著嘴,他的兩個潔白的大門牙突破了嘴唇的束縛,晃進了她的眼睛裡。她猜那兩顆大白牙今天說了好多好多經過培訓的臺詞,估計也沒推銷出去啥,不然肯定興奮到睡不著。他的牙實在太吸睛了,她為了不盯著人家看就往裡挪了挪。挪過去的瞬間她越發後悔了。兩節車廂之間,一個露著肚臍穿著黑色吊帶的女子緊貼著一個黃色捲髮男子,那女的基本是掛在那個男子的脖子上,旁若無人地凝視著他。她突然有種衝動,她想從那兩個人中間走過去,然後說麻煩讓一下,然後感受他們疑惑不解的目光。她被自己奇怪的想法嚇了一跳。她想到了《老友記》裡菲比說過的話“get a room”!可是她沒敢說出口。

她往下一節車廂走去,看到了整節車廂裡最耀眼的星---一個兩三歲的孩子。她瞬間愛心氾濫了起來,她隔空和那個孩子玩兒躲貓貓,直到那個孩子使勁兒往他媽媽背後躲然後再露出頭來咯咯笑的時候,孩子的媽媽才把目光從手機上移到了她身上。她當時正擠眉弄眼地逗那個孩子,那個媽媽看了她一眼,然後拽了自己的孩子一下說:“bao(二聲)亂動咧。”那一刻,她的臉開始發燙,還好大多數人低著頭。她只好觀察自己手裡握的扶手,像極了鋼管舞的柱子,她想她要是會鋼管舞就好了,就可以很拉風地來一段了,從此她就是地鐵鋼管舞一姐了,只可惜她成長的過程中沒有上過任何特長班,她小時候倒是上樹掏過鳥窩,現在胖了,樹也上不去了,也沒有鳥窩讓她掏了。小時候丟手絹輸了她也只會學雞叫,蛤蟆叫,狗叫還有貓叫。偶爾也學過驢叫,難度太大了,叫得比驢還難聽,於是這一項技能在成型前就流產了。熟悉的報站聲把她一秒拉回了現實。是的,她到站了。

她知道地鐵的出口又會有摩的司機用殷切的目光盯著她,賣辣條的中年男子會不斷翻著盆裡的辣條,唾沫星子橫飛地吆喝著。她還知道賣10塊錢三雙襪子的女的又該和旁邊賣香包的女的扯閒話去了。地鐵口對面的臺階上還會有另一批大爺抽著煙盯著過往的行人,心也會隨著那些短裙盪漾。賣水果的大漢一定又撩起衣服把自己用一瓶瓶啤酒和一串串烤肉撐起來的肚子露在外面,一邊抽著煙,一邊往水果上用礦泉水瓶子嗞水。那瓶子也好像是統一配發的一樣,不管賣什麼水果的,都是在礦泉水瓶子蓋上戳一些小洞然後往出嗞水。她也知道,小區門口的廣場上,那些白天擠公車需要別人讓座的大媽們會穿上自己最時髦的衣服,甚至是短裙,然後在大黑音箱前面用最自信的神情跳舞,臺階上一定又會蹲著一群大爺,抽著煙,看大媽們的短裙隨著舞姿搖曳。她還知道廣場上會有騎著各種滑板車的孩子四處亂竄。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門口的保安又坐在凳子上閒諞了,用最地道的陝西話夾雜著幾句醋溜普通話。她知道,熱鬧是別人的,她什麼也沒有。孤獨又再次襲來,順著她的後脊樑骨爬上來,她打了一個冷戰。她發現她每天的生活像是被安排好的一樣,在什麼時間什麼地點會遇見什麼樣的人,甚至連做什麼事情說什麼話都是安排好的。“餘生都要這樣度過嗎?”想到這裡她甚至覺得有點冷了,在這燥熱的夏天。

身體的慣性帶她回到了家,開了門,換了鞋洗了手。剛才她面對的是一群人的孤獨,而現在她要面對一個人的孤獨了。她知道晚上九點她的手機會準時響起,她的媽媽會像復讀機一樣把之前一次次說過的話再說一遍:某某某和你同歲,娃都能打醬油了,你們同事裡面有沒有合適的?要不要讓你王嬸兒給你再介紹一個?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成天這要求那要求的。然後家族群裡的七大姑八大姨們又開始轉發各種養生的東西,時不時地@她一下,告訴她沒物件得自己照顧好自己。女人過了26就必須要養生了,不然bla,bla,bla...要不要週末去見見哪個老同學的孩子,剛離異沒多久,有車有房但是沒有娃。。。。。。

是的,生活剝奪了她孤獨終老的權利,與此同時它又賦予了七大姑八大姨們肆無忌憚大搖大擺踏入她生活的使命,彷彿她一日不嫁出去,她們也幸福不起來一樣。她看到七大姑八大姨們在她的生活裡走來走去,她覺得心煩,好擠,喘不上來氣的感覺,她突然想說我把我的生活讓給你們,我退出好了。可是,她的生活,她又能往哪裡退呢?午夜時分,她發完了最後一個呆,爬上床,躺在昨天躺過的地方,然後孤獨開始在那個60平米的房子裡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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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如果你是那個被遺棄的女孩,你會原諒你的母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