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年末，我們搬新家了。90平的房子5口人擠在一起，我媽媽弟弟擠在一張床上，爸爸睡在客廳的沙發上，爺爺自己一間房。因為我們住在10樓，爺爺又不會坐電梯，所以從搬進來到最後都沒有下過樓。

奶奶去世早，爸爸從小也不在爺爺身邊長大，所以對爺爺感情也不深。爺爺86歲高齡了，沒有可以說話的人，沒有能去的地方，既可憐又孤單。

人們常說：“人老了，就容易懷舊，容易哭”，起初還不理解到後來看到爺爺就一切都明白了。新家只有兩張床、兩個櫃子、小沙發、一張方桌、老式凳子。

自從來到這，爺爺連屋子都很少出了。天漸漸變冷，爺爺每天早上起來就在床上躺著蒙著頭，一直到半晌才起，起來就默默坐在床邊握住雙手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直到媽媽喊才出來吃飯。

家裡人每天都各忙各的不在家，爺爺整天整天呆在房間裡。再後來，聽媽媽說，爺爺每天都哭，沒有人說話，沒有事可做。

慢慢爺爺的身體開始出現問題，大小便失禁有時候會把馬桶上搞得特別髒，每天都是這樣，家裡人都煩了，給爺爺買的成人尿不溼他也不帶。大冬天媽媽還要給爺爺手洗棉褲，棉褲上還有大便，經常把媽媽噁心到乾嘔。

我和弟弟也放假了，爸爸的工作也結束了。全家人都在家，應該很熱鬧的。但，爺爺大小便失禁身上就特別難聞。媽媽不讓我和弟弟靠近他，我當時高三寒假也就10幾天，所以每天都在寫作業，弟弟小不懂媽媽又每天帶著他，爸爸也天天出去，有時候家裡只有我跟爺爺，但我在屋裡寫作業，爺爺依然一如既往。

一天，爺爺突然開啟我們那屋的門。站在門口，扶著門把手，看著我。我回頭看爺爺，誰都沒有說話，是我先開的口：爺！你弄啥嘞？（爺爺耳背）沒理我這句話，說了一句回來了！我說：嗯。

爺爺又說：小孩（我弟弟）去哪了？

我：跟我媽出去了。

爺爺什麼也沒有說默默關上門回自己屋裡，我也沒理會就繼續寫作業。第二天爺爺從床上摔下來了！眉毛上邊磕到桌角上磕了一道口子。

爸爸說：不會走路了。

我跟媽媽很驚訝。我開始有點害怕了，於是下午姑姑們就都來了，來看我爺爺，還有我爺爺的兄弟（表哥），爺爺哭了！哭得像小孩一樣，拉著他表哥的手說了好多話～姑姑們也默默地聽著兩位老人的聊天內容。到傍晚，爺爺才依依不捨地送走大家。

就這樣又過了兩天，一天下午，我路過爺爺房門口，爺爺突然喊住我，說：小妮給我買包煙，想吸個煙。

我厭煩地說：你身體都這麼不好了還吸啥煙。

爺爺又說：今年沒錢給嫩倆壓歲錢了。

可令我沒想到的是這居然是我跟爺爺說的最後一句話！第二天早上爸爸給爺爺喂完飯就去客廳坐著，到中午爸爸看到爺爺在睡也沒有喊他，到了一兩點，爸爸忽然覺得不對勁趕快去喊爺爺，沒有喊醒！讓媽媽去喊，沒有喊醒！

爸爸說：老人沒了！正在寫作業的我，從凳子上騰的一下站起來跑到爺爺房門口，爸爸從屋裡出來，低著頭撥打著手機中的號碼，一向跟爺爺不和的爸爸哽咽著跟姑姑說：姐，俺爸沒了…

我站在爺爺的門口，始終沒有進去，一直望著爺爺那個方向，都不知道什麼時候家裡來人了。到下葬那天，姑姑再也忍不住了，跪在棺材旁號啕大哭，說：你咋這麼狠心，前兩天去看你你還跟我說話，這咋說走就走了，才搬到新房裡，你還莫享福可走了，那天去看你你還說等好了，就出去轉轉，你答應我了呀你答應我了呀！我還沒讓你享福，你咋可就走了…

我跪在姑姑的旁邊，哭得眼睛都腫了，腦子裡一直是小時候的回憶，爺爺坐在小板凳上慈祥地看著我，爺爺總是騎個三輪車，…我跟姑姑哭得都站不起來了，但葬禮也要進行下去。最後下葬了，真的什麼都沒有了！人都走完了，姑姑也平靜了心情，對我爸媽說回去吧，都弄完了！

可是姑姑那眼底的悲傷…長長地留在了我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