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容從小沒了母親,父親將她拉扯大,上了幾年學,也算識了幾個大字。在她十九歲的時候父親就將她嫁給了一個比她大十幾歲的男人。翠容的第一個孩子是個女孩,丈夫很不高興,有次喝醉了竟然對她拳腳相向。過了些時日竟然有傳聞說丈夫在外面有了其他女人,她回孃家哭訴,父親卻說怪只怪她生的是女兒,還說嫁出去的女兒是潑出去的水,他不會過多幹預她的事情。一年後翠容又生了一個兒子,可是丈夫還是會喝了酒打她,這讓她感到很無望。
孩子上寄宿學校後,翠容去了外地打工,每個月的工資都寄回給了家裡,然而她的丈夫拿著她的血汗錢去吃喝嫖賭,孩子也不管,兒子經常逃課去網咖,去欺負低年級的學生以此來交生活費;女兒也很快輟學了,去了翠容打工的地方和她一起打工,直到翠容生病回了家鄉。
翠容以為她的病只是小毛病,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仍在地裡田裡耕種,種玉米、水稻、花生等都是她一個人的活計,兒子早就脫離了她的管教了。長期的勞作加速了她的病情,有次在地裡暈倒了,鄰家的大嬸將她救醒並借錢給她讓她去看病。檢查的結果是乳腺癌中期。丈夫以為是她在外打工的時候亂搞男女關係才會得“那種病”,對此他是置之不理,在那貧窮落後的年代又有多少人不是這樣想的呢?翠容繼續幹活,她知道自己的病沒錢醫治,也沒聽說有人能治好的,覺得自己時日無多,但在死前得賣了水稻玉米還大嬸的錢呀!病發作疼的時候就找大嬸拿點頭痛粉吃。
翠容死的時候是七月,正值水稻收割。大嬸一整天都沒見到她了,翠容平時很早就起來了,現在又是農忙時候,可一整天沒見人,門也是關著的,平時要放的牛今日也還栓在牛棚裡驅趕著蚊子。門並沒有鎖,大嬸推開門就看見了趴在地上的翠容,一隻手捂著胸口,一隻手向前是想爬去開門吧,嘴大大的張著是想呼救吧,身體都快僵硬了,可能正值酷暑沒有冷得那麼快。大嬸趕緊通知村裡的人來幫忙,她的丈夫在晚上才醉醺醺的回來。女兒在前段時間結了婚,並沒有回家辦酒席,女兒女婿出錢辦理了翠容的後事,兒子也只在翠容出殯那天錄了面。出殯那天,女婿好好的人卻突然倒地不省人事,做法事的道長說是被亡靈衝煞了得趕緊治煞,好在最後人平安無事。我時常在想,衝煞為什麼不衝給翠容那臭名昭著無情無義的丈夫和冷漠不孝的兒子呢?為什麼要衝給她素未謀面的女婿呢?翠容的死也讓村裡的人感嘆不已。
二十多年過去了,翠容的丈夫去了外地打工沒再回來,了無音訊。聽說她兒子逢年過節做一些雞鳴狗盜之事,後來得了肺病到處找人借錢治病也沒人肯借給他,只是苟延殘喘的活著。她的女兒再也沒有回過大洪河。
翠容死的那年,三十七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