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月1號~2021年1月1號,一晃這倆二傻子結婚十五年了,真快。
結婚那年我21,他23。我是家裡小嘎,他是家裡獨一個,兩個稚嫩未脫在還是孩子的年齡就成了家,轉眼就當了爹和媽。根本不懂日子的困與苦,更不理解不了生活的艱與難。不會過家,掙一花仨,只懂索取,不懂付出。和公婆一起生活覺著生活雜事都會有他們承擔,天塌了,自然有他們頂著與我無關。
不知道是多大的緣分,我竟然和我嫁人的婆婆長的特別像。比我和我親媽都像太多,無論,身高、胖瘦、臉型、性格,都特別像。而且還很投緣,總有說不完的話,我們一起聊天、看電影、做頭髮,臭美、逛街,竟然連喜好都相同。每次出門走在一起,好多人都說,你和你媽長的真像。我說那是我婆婆,會驚呆外人。婆婆待我特別好,我吃飯時她會把開水涼好,放在我旁邊;我洗臉時,她會把牙缸水倒滿,牙膏擠好;我愛吃魚,她會隔三差五做給我吃,手工做花布鞋給我穿
。冬天我騎摩托下班到家,她會迎過來給我摘帽子,用手給我暖臉,暖手。會說:“趕緊上炕,媽給你烙餅了”。隨手會遞過來一杯加糖的熱乎豆漿。我經常會說,媽,:“你對我這麼好,會給我慣壞的。”她總是嘿嘿一樂,我樂意啊,我倆一起哈哈大笑,讓我感覺在這個家不是娶了個媳婦,而是姑娘倒插門個女婿,老公經常嚷著婆婆偏心我,覺著不公平。
公公平時不愛吱聲,但是他心很細,早上我上班走,他會把我摩托車從庫房推出來,打著火,一直哄熱。婆婆像侍候上學的孩子一樣給我擺上愛吃的飯菜。我吃飽穿暖,出門騎上摩托就走。下班到家隨便停哪,自然有人會給我把摩托車推進庫房。
聽見衚衕裡吆喝聲“糖葫蘆…”公公不做聲,趕緊趿拉著鞋子往外走,回來手裡舉著兩大竄糖葫蘆,放在餐桌上,依然不做聲的坐回老位置喝茶水。我樂呵呵拿著糖葫蘆說:“爸,給我買滴啊?”公公頭也不抬的說:“你說呢?”想讓公公多說兩句話都老難了。我經常和婆婆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他側耳傾聽,也不做聲,偶爾抿嘴一笑。
婚後在婆家,我沒有一絲不適感,幸福感爆棚。
因為嫁人嫁的近,我媽還未從女兒出嫁的難過中走出,下班了很自然的又跑回孃家。我媽說,你咋又回來了?我眼睛直直的看著我媽,襖,我已經結婚了,我忘了,這就走。回孃家張嘴閉嘴總和我媽講,俺家老太太可好了,比你對我好多了。我媽假裝生氣的說,去吧,去吧,回家吧,回家找你老婆婆去吧,咱家沒人想你。她嘴上這麼說,看著我開心幸福,打心裡為我高興。
我爸說:“這就是不讓閨女遠嫁的好處,她過的好與不好我們都會看得見,也就放心了。”
我以為這就是生活,我會一直在兩家人的愛和庇護下永遠長不大,永遠幸福下去。可幸福的生活總是短暫的,突然有一天,“天”真的塌了。
婆婆感覺渾身不舒服,無力氣,發燒,以為是重感冒,找來鎮裡小大夫給打了一週的吊瓶也不見好轉。
2011年3月10號,在婆婆打了一週吊瓶不見好轉,我和老公開車把婆婆送往醫院進行檢查。檢查結果出來,大夫偷偷告訴老公說,:“據我們檢查結果顯示,你媽媽的病懷疑是急性淋巴細胞白血病L1型”老公猶如五雷轟頂,不相信這結果,說你們一定是搞錯了,不可能的。為了證實病情結果準確性,把化驗結果送到了北京進行再次確診,最終得到的結果依然是白血病,隨即入院治療。
僅僅一個月時間,由於大量藥物和化療,婆婆黑黑的長髮全部脫落,一直在醫院護理的我,找來理髮師,把所剩無幾的幾根長髮也剃光了。剛開始婆婆並不知道自己的病情,慢慢的同一個病房裡面三個病友都相繼離世,給婆婆帶來了沉重的打擊。醫藥花費
一直瞞著婆婆,婆婆的兄弟姐妹都幫忙伸出援手,沒用我和老公張口,都把各家的積蓄拿出來,塞到我手裡。我家積蓄花光之後,我開始在記錄本上記錄,xxx借款一萬元、
XXX借款五千元、XXX借款兩萬元…
4月中旬,婆婆病情加重,已經無法下地,說話也無力氣,由於化療導致各個臟器受損,一天24小時都在打針。吃的也少,高燒近40℃不退,大小便失禁,但意識始終是清醒的。我每天無微不至照顧著,拉不下來屎,我就戴著手套用手摳,每次我幫她排便她眼角都會流淚不止。有次,口型叫我,我把耳朵湊過去,婆婆梗噎說:“媽對不起你,本打算,日子過好了,讓你們要個二胎,媽給你帶,這回媽幫不了你們了”我流著眼淚,笑著說:“說啥呢,媽。你一定會好的,我還等著你給我看孩子呢。結婚這五年,您侍候了我五年,這回輪到我侍候您了”
血液科裡的主治大夫,和所有護士們一直以為我都是女兒,因為我和婆婆長的像。老公每天上班,偶爾請假去看看婆婆。我最長時間4天4夜未閤眼睡覺,下樓去買飯時,眼前一黑,差點暈倒。和一直嬌生慣養的老公說,陪我護理媽一晚吧,我挺不住了。他卻說:“我不想給這住,給這睡不好”我看著他,突然間絕望了。那晚侍奉婆婆睡下後,自己坐在血液科走廊地面上,眼神呆滯,默默流淚,絕望到無助,生活看不到希望。東挪西借的幾萬,到醫院裡根本就是杯水車薪。
第二天回了孃家,找父母哭訴,和爸咆哮,爸,我真的堅持不住了,我想要逃。
我爸沉默半天說:“再苦再難挺一挺就過去了,你逃了,這個家就徹底散了,你逃了,這輩子良心會安心麼?你逃了,這個家你也別回了。”說完轉身離去,我感覺我被整個世界所拋棄。
其實並不是真的想要逃,只是從來沒有受過這麼大的壓力,回到醫院繼續侍候被病痛折磨的瘦成皮包骨的婆婆。繼續借錢交醫藥費,護士催繳醫藥費的日子。後期一天醫藥費近萬元。婆婆說,我不治了,再治療下去我就把你們都拖垮了。
婆婆的兄弟姐妹都不甘心這病魔,都一致要盡最大努力去搶救自己的姐姐。但這錢,並不是白白拿的,以後需要我們來償還。我欣然同意,只要能讓婆婆多活幾天,我都願意。
化療各個臟器受損,腎衰竭,肝臟全是陰影。我每天都去找主治醫師談話,大夫說,錢夠用,就可以多活幾天,斷了錢,一天都撐不下去。
這天拿著醫藥費催繳單,過來提示我,費用不充足,需要繳費。我拿著催繳單,彷彿那是一單催命符。我是剛剛交裡,六萬元啊,那是我借了好多家才借來的啊。
左側病房小女孩十一二歲,得紫癜,抵抗力低下,愛生病。一直戴著口罩,沒有見過她真實的樣紙,短髮,活潑可愛。所有護士阿姨都喜歡她。對門病房,有個女孩,她家四平市梨樹鎮的。父母靠賣豆腐維持生活。小女孩是比我婆婆晚入院的,平時打完針兩個女孩,都在一起玩耍。賣豆腐家那小女孩入院半個月後,病情開始嚴重,高燒近40℃不退。女孩媽媽抱著她,整日以淚洗面。入院一個月後,醫藥費東挪西借已經15萬元花光了,可病情依然不見起色。沒幾天女孩離世,女孩媽媽哭喊聲,響徹整個樓層,無論是陪護的,還是醫生護士,每個人都落下眼淚。主治醫師,也無能為力的落下眼淚。
女孩的去世給婆婆打擊很大,婆婆說:“她都沒了,我也快了。芳啊,媽不想治了,也不遭這份罪了,帶媽回家吧。
婆婆於2011年5月4日,與世長辭,從進醫院到去世僅54天,年僅51歲。
婆婆去世第二年公公重度抑鬱追隨婆婆而去,在家裡下屋處,懸樑自盡。我和老公聽到鄰居給我們打來電話,趕到家,他已經永遠的離開了。
曾經那個充滿歡聲笑語的家,最後變成了座房子,我們搬出去後,這房子,老公不賣也不回。再也沒有回去過,那裡有太多的回憶。公婆相繼去世後,老公徹底失去了生活的動力,天塌了,六神無主。
如今十年過去了,經過努力我們還清了外債,買了房,買了車。老公成熟穩重,掙錢顧家,有錢不花。女兒長大了,自律懂事。似乎我曾經的幸福又回來了。
這十年一直不敢提及公婆,怕觸動老公傷心處。那天老公做夢了,我聽見他抽噎聲,把他推醒,問他,怎麼做噩夢啦?他將我摟進懷裡說:“媳婦,我夢見咱媽了,她還是活著時候的樣子,但是我夢裡知道她已經不在了,你說她是回來看我來了,對麼?”我說:“對呀,咱媽看著咱們三口人現在過的這麼幸福,她在遠方也會心安的。”
有人的遠方是夢想,有人的遠方是牽掛,有人的遠方是一條線,它永遠牽著你,這是我的前半生…
婚姻十五年整,從幼稚到成熟,經歷了太多太多,一直在為錢奔波。公婆去世時,女兒4週歲,太小了,對於爺爺奶奶的愛,記憶很少。那天我把爺爺奶奶對她的愛,講給女兒聽。女兒哭了,我對她講,但凡是生活,絕對不會有一帆風順,都會經歷很多坎坷。不要害怕挫折,要堅強勇敢的去面對,努力的好好去生活。不單單為了你自己,更為了深愛你的爺爺奶奶。她們把你視作為心尖尖來疼。
長大後,去把他們沒見過的世界都去看一遍,把他們沒經歷過的一輩子都走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