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哈爾濱調回家鄉後,因沒有自己的房子,只能和他的養母(三嬸)住在一起。春節過後,大女兒就出生了。女兒出生不到一年,愛人在親生父親的幫助下,也調回了家鄉,在農村的一所中學教書。我們終於結束了長達近十年的分離,終於又都回家了,也團聚了。
記得他剛剛調回故鄉的那年中秋節,天氣特別的晴朗。晚飯後我倆沒有點燈,盤著腿,四平八穩的抱著女兒坐在炕上,看著窗外的月亮。深藍色的夜空裡點綴著寶石般的星星,剛剛升起的月亮,像一個被人們精心拋光了的大銀盤,懸在半空。月亮給人間傾瀉出一片清輝,並穿透玻璃,給我們身上披了一層薄薄的銀色輕紗。院子裡也像灑上一層薄薄的水銀,閃著涼涼的青光。似乎所有的動物都很通情達理,雞、鴨進窩,貓、狗不叫,街坊鄰居家的孩子們吃完分得的那份水果和月餅,都到院子裡嬉戲玩耍,他們是在等著喝“吳剛捧出桂花酒”?還是等著看“寂寞嫦娥舒廣袖”?
我倆邊說話、邊品茶、邊賞月、逗著女兒玩,快一歲的女兒正是最可愛的時候。享受著這份難得的天倫之樂,感覺一絲絲甜意湧上心間。他突然跳下炕,拿來兩塊月餅,堅持要每人吃一塊,似乎想借此來祝願我們今後的工作、生活都能圓圓滿滿似的。
我們慢慢的吃,細細的嚼,分泌更多的唾液,讓這些月餅更好的消化,營養被充分的吸收,讓流動的血液把月餅的香甜帶到身體的各個部位,流淌至指尖。品味月餅香甜的同時,也品味著人生的各種滋味。
他摟著我的肩膀,我抱著女兒,他哼唱著廣東音樂《彩雲追月》,慢慢的隨著哼唱的節奏搖晃著我,搖呀搖,搖呀搖……。我沉沁在甜蜜中、幸福中。說著、笑著、哼著、唱著,共享賞月的愜意。
女兒安靜地睡在我的懷裡,她也會做夢,因為我看到她甜甜的笑了。忽然,感覺有一股暖流,流到我身體的某個部位,我從夢幻中醒來,意識到是女兒尿了,只顧賞月,沉浸在浪漫的氛圍中,忘記了按時叫她尿尿。無奈,甜美的賞月只好告一段落。以後,為了生活所迫而不停地奔忙,再也找不到這樣的心境了。
那時候,我們還很年輕,內心都是躊躇滿志的。我們積極地學習,拼命地工作。他調回家不到一年的時間,我們又添了一個可愛的兒子。兒子的出世,給家裡帶來了無限的歡樂和希望。“三十得子”是人生的一大喜事,而“後繼有人”在當時看來則是最大的德行和福氣,也是無價之寶。我們真是喜極而泣啊。托兒子的福,我在家裡的地位也有很大的提高。兒女雙全的我,總算出了口氣,也應該是天下最幸福的女人了。不過,我的兩個“月子”坐得都不是很愉快。
我的兒子是在老院子裡生的,自然就在那裡坐月子了。大女兒雖然是在醫院裡出生的,但出院後也被他家接回到老院子裡坐月子。每次月子裡,我養母勉強來看過我幾次,但在他家人的白眼和諷刺下,她如坐針氈,不敢長時間逗留。養母既不能給我做飯,也不敢幫我洗尿布,只能是看一看外孫女、外孫子就走了。而我的養父根本就沒進過這個院子,一直等到孩子能出門時,我抱回家裡,他才看到第一眼。兩個月子裡,婆婆沒給洗過一塊尿布,他更是充分體現“大男子主義”,家務活一概不幹。在那個年代、在他家的那個環境裡,他也只能如此。對此,我非常理解,也不怨恨他。而我在那個時候、那個環境裡就只能做一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也許是從小沒吃過好東西,也許是困難時期餓壞了,我坐月子時的飯量比較大,確實很能吃。婆婆看了有點兒不滿,就到外面亂講,對親戚鄰居們說我的壞話。直到我老伴去世後安葬時,我那個叔伯小姑子還問我這件事:“二嫂,聽說你坐月子的時候一天能吃十多個雞蛋?”後來她有事想求我兒子幫忙,我毫不客氣地拒絕了。真想不到,她也有求我的時候。其實,不是我這個人心眼兒不好,小心眼兒、愛記仇,實在是年輕的時候她對我的傷害太大了,總是難以忘記。
荷,花落結蓮蓬,蓮米藏在蓮蓬小屋裡,繼續吮著來自根的營養,沐浴陽光,呼吸新鮮空氣,溫馨生長。然而,在我的孩子們還很稚嫩的時候,他們根本就不知道:他們的父母正在經歷著一股又一股狂風巨浪的襲擊。在他們日漸成熟的時候,早已經“雨過天晴”。他們都趕上了好年代,可以“天高任鳥飛,海闊任魚躍”。他們全都順利地讀完中學,雙雙考入了知名的大學。秋收季節到來了,豐滿的蓮子上市了。他們走向社會,施展才華,貢獻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