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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發生在我初中時候的一段往事。

“你聽說了嗎?那個人和她男人分居了,她男人都搬到J棟了。”

雖然我爸媽談論的聲音很小,但我依舊敏銳地捕捉到了“分居”這個掛念名詞。

我一邊用筷子夾起一個餃子一邊問:“你們說那麼小聲幹嘛?誰啊?”

老媽瞪了老爸一眼,有些嗔怪,似乎是覺得我太小,還不適合聽這樣的婚姻情感八卦。

但他們不明說,不代表我不知道。

我們的小區很小,小區裡面的職工家屬區更是被劃分得明明白白,在這個狹小的空間裡,每家都沒有秘密,誰家女人在上樓梯時放了個屁這樣的小事都能被坐在絲瓜藤下的老太太們談論個大半天,更遑論出軌這樣的事了。

走在上學路上,路上遇到的人談論的都是:“那人真不守婦道。”

放學回來和小夥伴蹲在地上收集喇叭花籽,旁邊搖著蒲扇端著搪瓷缸喝茶的大爺嘖嘖搖頭:“虧她之前還當過老師呢。”

也不知道是這個時間的話題熱度太高,還是我自己的“視網膜效應”,那段時間所聽到的全部八卦都是關於女人出軌的。

他們談論的出軌女主角,是我小時候的班主任駱老師。

我小學一二年級時,上的是家屬大院自辦小學,所有的老師都是廠裡職工,駱老師是一年級到三年級的班主任。

她應該是挺美的,但我從來GET不到她的美,因為我對她的一切印象,都停留在她拿著戒尺用力打我手板心,考試不及格時把我媽叫到辦公室對著我的臉扔卷子上。

乃至於後來,家屬大院解散,所有人都搬到一個全新的小區組成了一個全新的社群的時候;

乃至於駱老師不再當班主任,成了一名整理資料的文員的時候;

乃至於我已經長成一名初中生的時候,每次看到她,我的第一反應還是顫抖和畏懼。

但我從沒想過,出軌這樣的詞,會和她有關。

在我那顆純潔幼小的心靈裡,老師一直是“一盞照亮前路的明燈”,是“一顆燃燒自己的蠟燭”,是“一隻孜孜不倦的春蠶”,是崇高而偉大的。

雖然駱老師當老師的時間不長,也沒有任何專業教師培訓,可她是我人生中的第一個老師。

所以,當我得知事件主角的時候,我的世界觀都崩塌了。

事件發酵期的前一段時間,駱老師和我媽走得很近。

駱老師、老曹(我媽)、雪花和羅麗四個人總是有事沒事湊在一起,十分小資的去華潤萬家對面的一間茶舍品茶,自詡為“X廠四美”。

我媽肯定是拉低了整體四美的水平的。

我作為四美后代中唯一是女孩,而且看上去頗有幾分文藝氣質,經常被我媽拉去茶舍和四美一起喝茶,以後代性別優勢彌補她容貌上的劣勢。

但每次我去之前,都會悄悄打聽一下:“駱老師在嗎?”

用這一技巧,我成功躲避了許多次和駱老師面對面訓誡的機會。

但總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

有一次我和老媽在超市買完零食,出去剛好碰到駱老師在茶舍喝茶,看到我們了熱情地招呼:“曹,快過來快過來,看看我新買的這套茶壺。”

那是一套通體晶瑩透亮的景德鎮白瓷茶組套裝,正擺放在茶舍一旁的玻璃展架上,每一個展架頂上都有一個小射燈,光剛好射在斜倚著的茶盞上方,那瓷宛如白紙,薄得透明。

我再不懂行,也知道這套茶具價格不菲。

果然,下一句她就十分驕傲地說:“這套可是他們從景德鎮剛拿過來的,我直接就定了。景德鎮的瓷器,薄如紙,白如……白如什麼來著?”

一旁的售貨員小姐馬上接上去:“薄如紙、白如玉、明如鏡、聲如罄。”

她喋喋不休了半天,我媽當然知道她想讓她問什麼,也十分配合地問了:“肯定很貴吧!”

到了駱老師主場,她裝作毫不在意地說:“還行,也就三千多吧。”

將近二十年前的三千多,和現在不可同日而語,況且是在我們那個以“崇尚勤儉節約,反對奢靡浪費”為宗旨的小社群。

我媽雖然知道她的凡爾賽本性,但聽到這個價格也炸了,他們那時的工資也就四千,怎麼會有人用三千多買一套沒什麼卵用的瓷壺瓷碗?

但駱老師的表情,顯然毫不肉疼。

這之後好幾次,她總是約幾個小姐妹出去喝茶,每次都會“不經意”地買幾個小玩意回去,有時是泥壺,有時是杯子,有時是茶寵。

這些雖然都是幾十幾百的花銷,但加上去一個月的開支就很可觀了。

我媽當面不說,回家以後卻進行了許多猜測,這錢如果說是他老公給的,也不可能。

她老公同樣是系統內職工,賺多少錢大家都清楚。

所以雖然不憚,老媽還是不得不以惡意推測:“她是不是被包養了?”

那之後,清風霽月的老媽就漸漸和四美漸行漸遠了,或者說是三美和駱老師漸行漸遠了。

再後來,聽說駱老師的大事件,就是在一個商品樓買了房。

在體系裡,所有的房子都是廠裡分配的,只用交幾萬塊手續費就能拿到一套職工樓,產權屬於自己。

外面的商品房當時均價4000一平,一百平米的要四十萬,靠死工資活路的職工根本想都不敢想,但駱老師就買了。

買了房之後,就出現了夫妻分居事件,她的“出軌”傳聞就幾乎坐實了。

她的新樓沒蓋好,所以還生活在我們的小區裡,大家雖然明面不說,可背地裡的談論可不少,許多話或多或少也能傳到她的耳朵。

駱老師也不生氣,每天繼續花枝招展地出去,她和我媽關係雖然淡了,見面還會打招呼。

今天換一條裙子,明天換一支口紅是常事,我媽還知道她出去跳舞了,出軌物件和好像是跳舞認識的。

那個男人是旁邊一個小城鎮的小老闆,做皮革生意,剛好趕上產業紅利期,賺了不少錢。

駱老師本來就喜歡跳舞,晚上經常泡在舞廳。

而舞廳又是滋生曖昧的地方,一來二去兩人就好上了。

但這些,都是傳言,沒人真的證實過。

因為這個出軌,駱老師被無聲地孤立了出去。

沒人指著她的鼻子罵她蕩婦,也沒人故意不理睬她,大家達成了一直,表面禮貌又梳理,背地裡卻談論不止。

她用一己之力,為整個社群添上了最為新鮮有趣的談資,如果有社群熱搜,她一定會連續一個月榮登榜首。

後來,駱老師就很少出現在社群了,有人說她是搬出去了,搬到了新房。

再後來,又有一個新的熱點覆蓋了上去。

他們說,其實不是駱老師先出軌的,先找小三的是她男人。她男人搬去的J棟,是他給小三買的新房。

他們說,駱老師已經和那個皮革商人結婚了,現在是合法同居關係。

當我再次見到駱老師的時候,她依舊是美麗又嚴厲的,臉上卻帶著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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