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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今年七十九,我今年五十一;一個接近耄耋之年,一個已過了知命。照說該父慈女孝,其樂融融,可實際上,我們父女之間卻是“淡如水”:病了,會送他去醫院,我掏錢請護工;藥沒了,我用醫保卡刷,成百上千不在乎;節日,我讓老公或兒子提著應景的禮物送上門;他家裡東西短缺了,我會在他家樓下塞給他一張購物卡……僅此而已,從一七年開始,我不再給他現金,也從不上他家的門啦。我正做著烏鴉反哺的事,但只是機械地做著,沒有多少熱情。

一切都是從一一年開始改變的。

那一年,母親去世,死於糖尿病引起的併發症。在醫院和家裡掙扎了半年後,她就在我眼前嚥了氣。察覺她大限將至時,我請了假,晝夜不休侍候在床前為她送了終。十年了,只要想起母親臨終前喉嚨裡最後擠出來的那一聲喘息和眼角的一滴淚,我依然悲從中來。

在葬禮上,父親痛哭流涕致悼詞,其中“×××,你在那邊等我三年,三年後我去找你”,感動了在場眾多的婆婆大嬸們。

可三個月後卻傳來父親去和婆婆相親的小道訊息。初聽,我壓根不相信,再聽就有點茫然無措,最後聽就是一陣無力感啦。後來父親跟我解釋,是村裡的一個人怕他孤單,熱心快腸做介紹,他不好意思推脫,只好去見了一面。我聽了只能苦笑,難道我們做子女的做得還不夠好嗎?

母親去世前,當時有個政策,年滿六十的農村老人可以投靠到城市戶口的子女名下,我把父親的戶口遷到我的名下,然後給他辦了一個五七工,從此父親成了一個可以每月拿退休工資的老頭,從開始的每月六百多到現在的二千多。

母親的喪事是我和妹妹一手操辦的,農村婆婆們該有的身後哀榮,我的母親都有。弟弟和弟媳條件差,還有一個舅侄正讀初三,所以只是以弟弟的名義辦,沒有讓弟弟一家和父親拿一分錢。

母親去世後,老屋開始拆遷,父親搬到過渡房住,拆遷面積有六百平方左右,都在父親名下。那幾年父母家裡的田裡種了一百多棵橘樹、橙子樹,也賺了一些錢,有二十五萬左右的錢攥在手裡(當然,這錢的數目,父親只告訴了我,妹妹、弟弟,特別是弟妹都不知道)。我們姊妹三都沒提出異議。

怕他孤單,我和妹妹慫恿他去老年大學上課。學書法?好,妹妹網購了筆墨紙硯。學太極?好,我買太極服、太極劍、太極扇。學音樂?好,光蘆笙我就先後買了三四個。如果我和妹妹當時知道,有朝一日,我們會為這個“慫恿”悔青了腸子的話,我倆就不會讓他上什麼勞什子老年大學啦。當初只道是上老年大學可以修身養性、排遣寂寞,哪知道不僅排遣了我父親的寂寞,還給我們帶來了無盡的煩惱?

天要下雨,爹要娶人,有什麼法子呢?我願意相信當初父親在母親葬禮上的眼淚是真的,只是遺憾人的記憶怎麼比魚的記憶還要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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