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2020年發了篇《前浪和後浪隔著啥？42釐米的捲筒紙》一文，好幾位朋友看了之後，和我吐槽了他們與持有不同消費觀、價值觀的親友生活相處的奇葩經歷。

那些雞毛蒜皮的生活瑣事，操控著成年人不起眼的小情緒，如同針織衫後脖頸上那一小塊質地不夠友好的標籤，除非你花點時間小心翼翼把那塊小布處理好，否則，那刺拉拉的不舒服，會時不時提醒你：嗨，來，給你瞧瞧我的厲害。針織衫好歹還可以自由做主自己選，親情關係可沒法自己選。無法選擇的親情關係有時亦是酸辣苦鹹，葛藟累之，讓人苦惱不堪。在“過上自己想過的生活”與“承擔好照顧家人的責任”兩者之間，成年人輾轉騰挪，費盡心力，想要找到最佳的平衡點。

好了，下面是空姐小張的故事。

真 歐也妮葛朗臺同款煩惱

一次老同學聚餐，空姐小張成了主角。她不怎麼動筷子，因為嘴巴在不停地講著，視而不見面前的美味佳餚，她的五官完全沉浸在她的敘述裡。

故事的主人公是她的親爸親媽：“2019年7月，我剛落地上海，突然接到我弟弟的電話，說他要自殺，遺書都寫好了。我趕緊讓我老公小李回家處理”。

坐在一旁的小李接茬說：“我好不容易找到頹廢消沉的小舅子，狠狠訓斥了他：“太沒出息，太沒自尊，死不足惜”。

我挺納悶，空姐小張父母親一個是省級退休幹部，一個是軍醫，這樣生活富裕的高幹家庭咋會出這樣的糗事呢？小張端起自己的手機滑到一屏，舉到我眼前說：你看，這是我弟發來的簡訊。

“姐，我要走了，我不夠男人，不知道咋樣做兒子，實在沒路可走了。”

退休老幹部會使出什麼物理傷害大招，讓一個正當年的男人棄寶貴生命如鴻毛啊？我的疑問引起小張連連搖頭：你可不知道，你可不知道，老頭老太太摳門貪財起來，那個自私小氣和算計勁，殺傷力太強了，我們沒有招架之力。

接下來，整個聚餐成為歐也妮葛朗臺·張的訴苦大會。

除了容忍，還能怎麼滴？

小張父母不缺錢，甚至比小張還能“賺錢”，兩個人每月退休金有三萬元多。小張說自己的父母生活極度節儉，從不亂花錢，雖沒有很突出的囤積癖，但家中里老物件很多，掉漆保溫杯，老式眼鏡盒，組織配發的窗簾，老舊傢俱，以及一年四季昏黃的燈光，在極有歷史感的氛圍中，老人們晨鐘暮鼓生活簡單又規律。

隨著二老年歲的增高，原本相對自立、獨立的老人需要孩子們的時間多了起來。小張和弟弟忙於工作，便請了保姆照顧二老，但是，接連僱了8、9個保姆，每一個稱心的，都幹不了多長時間便走了，有幾個是自己不幹的，有幾位是讓父母給辭退了。

小張他們無法斷定到底是保姆問題還是父母的問題。保姆沒了，住在和父母一牆之隔小區的弟弟、弟媳便承擔起照顧二老日常生活。小張弟弟幾乎每天都要到爸媽家裡。然而弟弟、弟媳逐漸感覺到了爸媽家，很不自在、很不舒服。

弟弟、弟媳像小偷一樣被父母跟蹤監視著。弟媳到廚房洗菜做飯，老太太便悄無聲息地站在弟媳身後不知要瞧啥，好幾次嚇到專心幹活的弟媳。弟媳洗碗洗菜時老太太也悄悄站在身後，監督著弟媳把有洗潔精的水、髒水、沖洗的水分別裝到不同的大盆小桶裡。洗潔精的水要重複再用、髒一點的水澆花、衝馬桶，稍乾淨的水澄清了再用。

這一番神操作，讓弟媳既不屑也無奈更增加了麻煩。更讓弟媳受不了的是她不得進入二老的臥室，大小櫃子抽屜都上了鎖不說，有個裝錢的鐵箱子套了三層。

弟媳的感受，小張感同身受。即便有時候在父母家待著一點都不自在——規矩太多，特別是一些用水用電的規矩：不能隨意洗澡、不能用洗衣機洗床單，因為二老說機器需要休息、電視機看兩個小時就得關半天；離開屋子必須關燈不然就是一頓嘮叨……做什麼事老太太都會悄無聲息在旁盯著，怕她做“出格”浪費的事來。自己親父母，小張學著容忍，她常安慰自己:孝敬孝敬，不敬不孝。再說生活需要細水長流，精打細算是生存之道，老人的習慣要尊重。

讓姐弟兩家最鬧心的是往日善良寬容的爸媽逐漸變得像陌生人。

某個週末弟弟和弟媳去看二老，弟媳做了四菜一湯，其中有盤紅燒帶魚。弟媳平時愛吃魚，便接連吃了幾塊帶魚。沒有想到嘴裡魚刺還沒吐乾淨，老太太把盛帶魚的盤子往自己方向挪了挪，嘴裡還嘟噥：就你吃的多，啥貴你吃啥……。弟媳頭幾秒沒聽明白，反應過來是老太太嫌棄自己吃太多，有點懵不知所措便放下筷子不知該說啥。

弟弟見狀維護媳婦說：“不就是個魚嘛，不至於，明天我買十條……弟弟話還沒完，老太太啜泣上了：“你也敢跟我嗆嗆了……”老爺子見老太太哭了，筷子一撂不吃了，轟兒子媳婦趕緊走人。

好好一桌飯吃得狼煙四起、火苗亂串。

弟弟和弟媳回到家，弟媳忍不住了爆發了。把剛才那委屈連同平日和二老相處的不快全撒在弟弟身上。

同在一個屋簷下免不了磕磕碰碰，類似不愉快又不足掛齒的瑣事時有發生，二老行為變得讓兒子、媳婦不可理喻、不堪容忍時，媳婦退出這個家庭，從不再登二老的家門，夫妻感情也發生了危機。小張工作忙，只有弟弟不拋棄、不放棄地照顧二老。弟弟給小張說：我是他們的兒子，我得受著。“我弟實在忍受不了了才想走那條路”小張說著眼圈紅了。

中年人孝敬父母，拼盡全部體力了

2020年春節，疫情來了，這一家人不得不團聚。公司壓縮航線，小張有了更多時間和父母相處。

鑑於弟弟弟媳的遭遇和經驗，小張夫婦制定了行動方案：老公小李負責採買、做飯；小張負責二老的衛生保健、洗碗陪護。

小李忍不住插話：“我這個姑爺給二老採買，他們想吃啥就給買啥、啥貴買啥、牛羊肉雞鴨魚、豬蹄烤鴨蛋糕腰果從沒斷過。但二老一分錢都沒出過。好吃好喝飯菜做好，擺好盤子端上桌。我這姑爺一口都吃不著，餓著，回自家再做著吃。而且我出門啥也不能帶走，出門順手帶走個垃圾袋都要被丈母孃丈母爹盯著。”

“女婿吃口飯能怎樣？太不可思議了，這怎麼可能呢？”聚餐朋友好奇問道。

小李嘆口氣，說：“二老的飯沒法吃，吃了不舒服，花錢、出力、空手、餓著回家，成了疫情期間的家規”。

小張和弟弟曾勸爸媽：錢就是用來花的，水電天然氣花不了幾個錢的，也省不了幾個錢，洗衣機是給人服務的。結果這話老爺子不愛聽了，怒吼：“節儉有錯？惹我生氣，我把錢都交給組織，一分不給你們留。”

姐弟瞠目結舌不知如何應對，冷靜下來姐弟想方設法，經二老同意將存款都轉存到弟弟名下，背後註明“二老工資”以防將來有誤。

一次聚餐讓無奈又孤獨的小張成了宣洩的場地，她的傾訴有人聽、有人問、有人同情、有人感慨，也是對小張鏡精神上的撫慰和心理上的疏解。期間有朋友自省說：我們都要老去，當下就要調整內心深處對錢財、物質、尤其是對金錢的認識和態度，切不可重蹈這些老人的覆轍。現實中如小張父母一樣——生活優渥、收入豐厚、古稀之年的老人們行為方式、金錢觀如這二老的人不在少數，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家庭是社會的細胞，家庭的健康決定社會細胞的健康、人都會老、老人的行為有社會的印記，要讓老人依然陽光，還需當下的人在不惑之年、知命之年、耳順之年修身養性、參悟人生、歷練情操，人人變老後依然陽光、通達，讓富裕的家庭更健康、富裕的社會將會更舒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