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楠,今天早上我發現你情緒不太對勁,容易發怒。不知道你發現沒有?
“我發現了,不過我一開始不清楚這個情緒到底怎麼來?是因為做夢,把夢中的情緒帶出來了,沒有分清楚想象和現實所引起的,還是說我現實生活中發生了什麼?當我在回憶時,想到的是昨天晚上媽媽的一個表情,還有今天早上小侄子在我旁邊的一些行為觸發了我憤怒的情緒。”
你願意說一下具體是什麼情況嗎?
我很願意,你說吧。
“昨天晚上,我媽媽坐在烤火器旁邊,放著有聲電子書,戴著眼鏡,手裡正縫著針線。侄兒子在旁邊沒有人和他玩,就會表現出來搗亂或是大聲說話,在我媽媽幾次制止都不聽的情況下,整個臉就黑下來,斜著眼睛看著他,然後不說話。這個表情,當時留在我心裡的印象很深刻。那是一種透入骨髓的冰冷感。”
“今天早上,家裡人都外出,我在家裡辦公,所以照顧還沒有睡醒的侄子的任務就落在我身上。我上午還得聽課,本來計劃的是讓他和我一塊兒坐著聽。但實際上講的是基礎知識課,在小孩看來就是和他沒啥關係,所以枯燥無趣,沒有坐一會兒就在我面前一直說話,一會兒又抱著皮球過來,讓我和他玩,一會兒又讓我給他穿衣服。後面說道要看電視,我沒有說,然後他又說了一遍要看電視,我說等課講完之後再去給他看。實際上我內心是不希望他去看電視,但是我也不知道除了看電視他還能做什麼他喜歡的事情。還沒有等我反應,他就自己跑到另一間臥室把門關上,不出來。快3歲的孩子,我有那麼一瞬間擔心他會不會去做什麼危險的事情,但我還是剋制住自己的擔心,因為那間臥室是他住的地方,所以平時不太可能會放什麼危險的東西在裡面。過了大概10分鐘的時間,裡面一直沒有動靜,我想著先聽課,然後還沒有聽完,他就在臥室裡叫我,已經沒有剛才的那種生氣的情緒,而是聲音溫柔,很稚嫩還帶著討好。其實在那一瞬間,我內心升騰出來的是一種可憐的心情”
“我也在想我可憐誰,可憐侄子?還是可憐自己?還是可憐媽媽?”
“我也在想我為什麼生氣?生誰的氣?”
嗯,那你現在想清楚了嗎?
“我可憐的是自己而已,侄子只是我的一個投射物件。因為他從小主要是我媽媽在帶著,現在的侄子就像時年幼時的自己。那麼多年來照顧孩子的方式實際上不會太有什麼翻天覆地的變化。所以我能夠想到,在那個時候,我或許也會用著侄子的方式,去弄出一些動靜,比如大聲說話,砸東西或者我更擅長用哭泣的方式去讓家長看見我,得到迴應可能是怒斥或是冰冷的表情要麼就是視而不見。自己會很生氣,然後跑到一個角落裡蹲著,但沒過一會兒又會跑過去討好”
“而今天我在生什麼氣呢?我更多的是生自己的氣。我發現自己竟然也是用同樣的方式去對待侄兒子。比如要求他聽話坐在那裡聽課,這是什麼鬼?讓一個3歲的孩子安靜坐著,這就像是讓一個成年人坐牢一樣的要求,當他幾次說話打斷我聽課時,我第一反應是直接瞪回去,讓他不要說話,或者就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一樣,不去迴應他。有那麼一瞬間覺得自己心理學白學了,在生活中都無法運用。”
能夠感受到你的掙扎,儘管你讓我不要給出分析或是評判,但我還是不忍心讓你再這樣自我攻擊下去,我想說一說我的感受。
“可以,你說”
第一個是,從知道到做到,本身就是需要一個過程。所以對於今天早上對待侄子的那種方式,你想一下,回來近7天的時間,你和他相處時都會這樣對待他嗎?不會,對吧,今天早上這一個事情,實際上就是一個訓練的過程,還有就是和小孩子真正相處的過程,以前你沒有帶孩子的經歷,更多是看一些理論上的內容,所以剛開始會出現一些問題也是可以理解的,並且也是正常的,能夠及時察覺,及時糾正,沒有什麼關係的。
第二個是,不要把自己的邊界擴的太寬,我明顯感覺到你帶有一種拯救者的心態,甚至是過度責任化,總覺得侄子的心理健康還是不健康,自己需要承擔起相應的責任。但即便怎麼親密的關係,你並非是他媽媽,只是他的阿姨,你能做的就是讓他和你待在一起的時候,不會被不正確地對待就行,比如不去逼迫他做一些事情,他沒有做了就用一些方式去懲罰他,你很清楚他需要的是陪伴,那就陪著他一起玩就可以了。
第三個是,恭喜你,張楠,又再一次有機會觸碰自己內心的情結,不僅僅可以用潛意識的技術去做解決,直接在生活中就可以去進行自我治療,分清楚邊界,當媽媽的情緒是指向自己,冷臉是指向自己時,就直面她的表情,去說出自己想說的話,這要更加的直接有力的解決自己的問題。比如我現在看到你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黑著臉,斜著眼,瞪著我,你是生氣了嗎?為什麼生氣?其實就是在驗證對方黑著臉是真的生氣嗎?如果生氣是針對自己的嗎?當你驗證完是,而且是對自己,可以明確地說出來,我看見這個時是什麼感受,但我很清楚自己的情緒自己負責。
“好,和你說完話,我現在心裡輕鬆了很多。確實回到家的考驗現在開始了,我要做的不是棄考,而是沉著冷靜的應答”
“因為我還有你,還有遠在成都的馬老師、歡歡、茹夢,還有柳洋-那朵大大的太陽花”
對,一些關係一些人,不會因為沒有在眼前就不在了,他們一直都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