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似水，流經的地方，會有浪花。

那些往事，便是朵朵飛淺的浪花。

——引言

年底了，到了臘月廿六，就想到了小時候的集。

所以記住，不是因為過去的農村集日有多麼吸引人，而是，小時候那個年集，在我的心上烙下的印記太深。

我已經記不清自己是多大了。

年根底下，我隨母親去離家五公里外的新縣趕年集。本來母親看我小，不想帶我，是我死乞白賴肯求媽媽，才答應帶上我的。

我的小心思，是想買一掛鞭。

還小的時候，感覺不到，大了點後，每到過年的時候，看到同齡人放鞭時的得意勁，眼就饞。我做過不知道多少迴夢，是自己擁有一掛鞭的夢。

去集上的路，彎彎轉轉，既要過河，又要走一道深深的壕溝。我隨著母親一路前行，過河時，看到了橋，見識到站在橋上往下看時，河竟是那麼深。在經過壕溝時，兩側的高度，讓我感到自己的渺小，心裡不自覺的有了害怕的感覺，我緊隨著媽媽，加快了腳步。

“出去這溝就快到了。”

恰在此刻，母親告訴了我。

果然，沒再走多遠，就到了集上

我第一次看到了集上有那麼多的人。母親伸出手，拉住了我的手。告訴我這是集北頭，我們要去集的南頭。

年集，人多的地方，可以擠到人腳不沾地，我這樣的孩子，常常會被擠倒，或是擠的與大人分開。這也正是母親擔心的。人太多時，她便停下護住我，好不容易擠到了集南頭，我才知道，母親來趕集的目的，是為了過年能讓一家人吃上餃子，她是來集上買麥子的。

用過去的話說叫“糴糧食”。

讓我喜出望外的是，糧食市和鞭炮市是相連的，我的眼睛裡看到的是一掛又一掛的大車上，裝滿了鞭炮，用一些破舊的棉被褥子嚴嚴實實的蓋著。噼噼啪啪的鞭炮聲此起彼伏，大聲的叫賣聲充斥於耳，我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好奇的站在那裡。

母親見我如此的痴迷，哄我說：

"等買上麥子，就給你買鞭。”

我跟著母親走了一處又一處，她不斷的打聽麥子的價格，看著麥子的成色。而我的心思早跑到了鞭市，狠不得讓媽媽快點買上麥子。

終於看到賣主的麥子，倒進了我家的面袋。

母親揹著麥子，還要拽著我，竟然忘了給我買鞭的承諾。

當我大聲的告訴媽媽我要鞭時，恍然大悟的母親，放下背上的麥子，急著掏自己的口袋，她看著手裡的那一點錢，做著心裡的抉擇。

冬陽掛在天上，揹著麥子的母親，額上的汗水流了下來，本來就瘦弱的媽媽，使勁的邁著腳下的步子。那時的我，多麼應該想到，讓自己快點長大，那怕替她背上一小會兒也應該呀。可是，還不懂事的我，卻只顧自己高興，一會兒跑在媽媽前邊，一會兒貪玩落在後面，母親有時找一個上下坡，把後背的麥子倚在坡上，歇會兒腿腳，喘息口氣兒，也是等我從後面趕上來。

走走停停的母子倆，總算來到了離家近了的橋。高低不平的土路兩側，再也沒了可以依靠的上下坡。放下麥子歇會的母親，再背起麥子的時候，要耗費更大的力氣。

過了正午的太陽，越來越吃力的腳步。我還小，卻也知道母親已經又累又餓了。因為，我已經餓的一步也不願走了。

母親，大聲的哄著我，鼓勵我。

我和媽媽總算回到了家。

我長那麼大，是第一次趕集。

也就是那一年，我的夢成真，有了自己的第一掛鞭炮。

我的人生裡，就刻下了銘心的記憶——趕年集。

（注：文中用了較多方言，如年根底下等。）

寫於二零二一年二月七日

庚子年臘月廿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