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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覺得現在的年味不夠味,沒有小時候的年味那麼濃。

小時候過的年,才叫過大年。現在,也許是因為正處於上有老下有小,“人到中年不如狗”的時代,對過年,沒了小時候對新衣服、好吃好喝的渴盼,也沒有老年人對全家團圓的期待,只會讓我覺得歲月逼人,有種無力的挫敗感,但為了不掃老人孩子過年的興致,明明愛不起,卻還得裝出一副“原來你還在這裡呀”的驚喜。

記得小時候,最失落的日子就是剛過完年的那段時間,下一個年是那麼遙遠,遙遠得簡直讓人沒了盼頭!

最興奮的日子就是過臘八節,天天嘴裡哼唱著“過了臘八就是年、、、”,還老纏著大人問到底離過年還有幾天。

記憶中,一入臘月,母親和父親就忙碌起來。父親每天下班回來都要捎點為過年準備的東西:菜籽油、粉條、大米、大蔥等。母親則會揀個好天氣,淘洗了小麥,晾曬後,揀去雜物顆粒,拉到磨坊磨成麵粉,回來裝進大缸裡。過年時蒸饅頭、炸油花、包餃子、擀麵條全靠它了。老話說“家有餘糧,心中不慌”,大缸裡雪白的麵粉,是母親傲人的底氣。

然後母親會到集市上,買來棉花和各種各樣的布料,比劃著怎麼裁剪,才不浪費每一寸布,好讓我們兄妹幾個過年時都有新衣穿。這還僅是做外套所用的布料,我們的秋衣秋褲其實還都是母親和姐姐整個冬天織的土布做的!饒是這樣,大年初一一大早睜開眼,看見床邊放著從裡到外嶄新的全套衣服,心裡仍然是歡喜不盡的。

母親是個細心的人,雖然孩子們多,她哪怕每晚都在煤油燈下熬到半夜,熬得雙眼通紅,也要讓我們每個孩子從頭到腳都是嶄新的,包括襪子和棉鞋!

那時候,只顧著自己歡喜,哪懂得父母付出了多少辛苦,更是忽略了他們身上幾年都不變的舊衣舊衫,和他們嘴裡“年關,年關!”的感嘆。

二十三,過小年,我們這兒的風俗是要祭灶神,灶神被人們稱為“一家之主”,擔負著使一家人都能吃飽穿暖的神聖使命。母親會早早揉了酵頭,和了一盆面,放在灶臺上,等到面發好,就開始烙“火燒”(發麵燒餅)。“火燒”和“芝麻糖”是祭灶神的主要供品。

據說,臘月二十三這一天,灶神奶奶要回天宮裡的孃家,向玉帝彙報這一年的工作成就,用現在時髦的話說就是“述職”。“火燒”是灶神奶奶回孃家路上帶的乾糧,“芝麻糖”是防止灶神奶奶彙報不利於家人的事情。讓她吃點甜的,到彙報工作時嘴巴也是甜的,才不會講酸話、“鹹”話、壞話。畢竟,“不利於團結的話不說”是第一宗旨嘛。這個“芝麻糖”應該算是“工作餐”嗎?亦或是“糖衣炮彈”?我傻傻分不清。

母親在祭灶神時,總是很虔誠地念出我們全家每一個人的名字,告訴灶神奶奶,這家人從大人到小孩子,都是很善良很好的,央告她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不利於我們全家的話一個字都不要說。

我聽著母親的唸叨,總是忍不住偷笑:原來母親也不誠實!她不讓我們撒謊,她自己還撒謊!明明昨天還罵小哥,說他是個搗蛋貨,淨愛瞎搗亂,不幹好事來著,怎麼今天又對灶王奶奶說,他是個好孩子呢?

二十四,掃房子。母親會找來一根竹竿,綁上苕帚,手臂伸得老長,盡力舉著,去清掃屋頂椽子間、牆壁上附著的灰毛毛。雖然很小心,仍然免不了會弄得滿屋都是灰塵飛揚。母親早有準備,已經找來塑膠布、紙箱板把桌子櫃子等全蓋起來。收拾了房頂、牆壁,再挨個擦洗桌子、凳子等一切物件。廚房裡的所有碗筷、盤子盆子全都拿出來洗洗刷刷,忙忙碌碌的,母親的一天又過去了。

二十五,割豆腐,二十六,蒸饅頭、、、按著這個順序,接下來的的幾天裡,母親更是每天忙得腳不沾地。蒸饅頭、炸豆腐、炸丸子、炸油花;煮肉、煮蘿蔔菜,盤餃子餡;灌肉腸、熬皮凍、、、因為孩子們多,吃得多,母親往往需要比別人家多準備出一倍的東西來,才能保證整個春節期間我們的吃喝不愁。等到母親把過年的吃喝準備好,已經是臘月二十八了,離大年初一隻有兩天時間了,母親除了指揮著哥哥貼對聯、往門楣上插柏樹枝(據說插這個能辟邪)外,反倒有了難得的空閒時間。

我們這兒的習慣,除夕晚上和大年初一早上都要吃餃子。為什麼要連吃兩頓餃子?這個問題我問過無數遍,可沒人給我準確的答案。說得最多的,就是除夕代表著舊年的過去,初一代表著新年的到來,在這“辭舊迎新”的關鍵時刻,吃餃子代表了不管過去還是未來,人們渴望的,除了“團圓”就是“有錢”(老式的餃子其實就是圓的)!

除夕晚上吃罷餃子,母親又開始忙碌起來。先把我們每個人第二天早上要換的新衣服拿出來,放在各自的床邊上,然後把屋裡屋外每個角落都打掃得乾乾淨淨,最後再把水缸裡盛滿水。

據說,大年初一,連“老驢老馬”都要歇鞍,何況是辛苦勞作一年的人呢?所以,在除夕要把一切都準備好,哪怕忙碌到半夜三更也算。大年初一這天,從起床算起,只管吃喝,除了吃喝玩樂外,什麼活也不能幹,不能動剪刀(做針線活)、不能動苕帚(打掃衛生)、不能挑水(洗衣服)、不能動鋤頭(田裡勞作)!

那時候不明白為什麼初一這天會有這麼多的禁忌,長大後才明白,這是強制性讓勤勞慣了的人們徹底放下一切,好好休息一天的意思。是啊,辛苦一年了,總得趁著過大年,犒勞犒勞自己吧?哪怕這一天過後,為了生活再繼續拼命呢,至少還有這麼一天,是可以暫時不需要為了生活而奔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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