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個毛織廠，還認識一對兄弟。是某山區的。那時候哥哥二十七歲，在他們老家，這個年紀孩子都有了，但是他沒有女朋友。經過相處，我發現哥哥還挺勤快的，工資是整個燙衣部門最高，穿著樸實，為人也很誠懇。我不明白，按說這樣的小夥子不錯，為什麼沒有女朋友。後來我發現我好朋友小玉，和他處得挺好的，雙方也都有進一步交往的意思，只差捅破窗戶紙。小玉要我幫忙探探口風。我以老鄉的身份，打著給他介紹女朋友的旗號，瞭解他的情況。他的情況，還挺讓我無語的。

他家就他們兩兄弟，他弟弟也在我們廠，是整個燙衣部工資最低的，要不是每個月他哥哥幫忙燙衣服記一些在他名下，老闆都不會要他。什麼概念，這樣說他的工資是他哥哥的十分之一。我是怎麼知道的？因為我算工資。就這樣低的工資，每天上班還晚去早歸的，磨磨蹭蹭的。發完工資就炸金花，不輸幹不下桌，然後找他哥要錢。

我問哥哥：你這些年打工攢下多少錢？

——沒有錢，都寄給父母了，父母用來修房子

——給你一個人修嗎？

——修一棟，和弟弟分，一人一半。

——你就沒想過拿錢去縣城買房嗎？

——買房幹嘛？一家人住在一起多好。農村空氣多好。

——搞半天，原來是你給你弟弟修房子，養你弟弟？？

——都是兄弟，不要分那麼清楚。

我把這些原原本本告訴我朋友。從那天起，以前我們去哪裡都讓我叫哥哥一起的朋友不准我叫了。他來找她聊天，也不搭理了。後來另一個老鄉問起，我說了，他也覺得：你老家落後就算了，只要人肯吃苦，總會好的。但是無止境地幫弟弟養弟弟，不可能行得通。而且他弟弟其實只比他小兩歲。

兩年後，聽老鄉說，哥哥還是單身，交了個異地的女友，只是每次放假去玩幾天，不願意確立關係，更不同意走進婚姻。錢花了不少，一直沒什麼進展。

又過了兩年，他聯絡我，說還是喜歡小玉，問我有沒有聯絡方式。我告訴他小玉的孩子快兩歲了。他嘆息說，怎麼婚姻大事就這麼不順。我跟他說：只要你一天管你弟弟開銷，你的緣分就很難到來。

又過了兩年，老鄉提起他，還是單身。而他弟弟，打牌，把他父母建的樓房都輸出去了，還欠不少外債。他竟然還幫忙還外債。

好吧，這，已經分不清是養弟弟還是養兒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