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有句俗語，叫做“有錢難買回頭看”，也就是說，回頭看看自己有沒有失落什麼。而我回頭看看自己走過的路，這些年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有時候真的很想哭。但是，早已經沒有了眼淚。因為自己學會了，要哭，就仰起頭到雨中去哭，因為這樣沒有人知道，從我臉上流下來的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還學會了低頭思考和埋頭總結，因為這樣沒人看得見我的臉，也就不能從我臉上看出我在思考什麼和總結什麼。曾經把自己最好的年華丟在了山裡，用最大的真誠換來的只是教訓。如果回憶過往，只有兩個字“活該”；如果看今天，也有兩個字“認命”；如果向前看，還是兩個字“挺好”。所以總要記住，日，沒有四季長陰，夜，沒有四季長黑；風，沒有四季長刮，花，沒有四季長開，雪，沒有四季長下，月，沒有四季長圓，人，也沒有一生長樂，更沒有一生長苦。我可以沒脾氣，但不能沒有骨氣；萬事只靠自己，不去依賴別人。幫助過我，一定要感恩，要回報，因為我知道“烏鴉反哺”。看不起我，那就甩甩頭離開，不做強裝笑臉，因為我不會“搖尾乞憐”；不懂得我，那就轉轉身避開，不作任何解釋。因為我知道什麼是“對牛彈琴”，倘使牛能聽懂琴，那麼驢就是知音。宋代：孫洙有一闕詞是《河滿子·秋怨》，寫得很好：“悵望浮生急景，淒涼寶瑟餘音。楚客多情偏怨別，碧山遠水登臨。目送連天衰草，夜闌幾處疏砧。黃葉無風自落，秋雲不雨長陰。天若有情天亦老，遙遙幽恨難禁。惆悵舊歡如夢，覺來無處追尋。”所以《小窗幽記》說：“幾條楊柳，沾來多少啼痕；三疊陽關，唱徹古今離恨。” 故而作詩曰：

雞啼枕夢驚，寤寐囀浮生。

悵側思離怨，悽然憶別情。

幾多傷逝語，無數詠懷聲。

霜雪描蒼鬢，辛酸畫落英。

是呀，衣服髒了，破了，可以洗乾淨，可以縫補；可是，倘使人心臟了，壞了，卻無法清洗，更無法補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