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昭學攝影
過年,我們好像只有懷念陳豔萍
快過年了,每個家庭都在忙。小廚房裡,忙著滷製,忙著蒸煮,透出來的香味比往日多了很多層次。門外,掛上了大紅的燈籠,閃爍的彩燈。有的人家細心,門前大樹,也順道著披紅掛綵。走在路上。碰見熟人,也是問的,年貨備好了沒?
一方面,我覺得這就是過年。另一方面,我又在心裡嘀咕:這些只是過節的氣氛,並沒有多少年味兒。我不知道是我的問題,還是和我一樣在鄉村長大的孩子們所面臨的問題,抑或是所有從上一個時代走過來的人們所面臨的問題。更或者說,生活條件好了,年味就必然失去了。
對於現在的過年,好像只有懷念。
過年,最重要的是食物。別看魚是魚,肉是肉,別看小廚房裡飄出的香。但我們都知道,食物的味道淡寡了。
我在鄉下長大,過年時的豬肉,是家養的土豬。餐桌上的魚,是湖裡的野生魚。雞,是奶奶喂的趕得飛跑的雞。吃著這樣的雞鴨魚肉,雖說幾十年過去了,那種味道還殘留在唇齒間。使得我的味覺很敏銳,也時刻在做比較,排斥著現在市場上的雞鴨魚肉。
市場上的雞買回來,鬆鬆垮垮,肉質發白。做的時候,不加重調味,會吃出怪味來。不知道朋友們是否記得兒時媽媽殺的雞,雞的身體緊繃,皮色發黃,毛孔很細,沉甸甸的。
寫到這裡,突然想起要說點題外話:堅持鍛鍊的人和不鍛鍊的人,身上的肉或許就是土雞和圈養雞的區別。這樣一想,我決定要更認真地鍛鍊。
食物,也包括零食。過去,過年的那點零嘴兒,炒米,麻糖,麻葉,翻絞,花生,蠶豆等等,雖然很普通,但是每一樣從種植到收穫再到製作,全在我們的眼皮底下。不僅有勞動的樂趣,而且是本真的食物味道。
現在,超市裡各種零嘴兒堆成山,但若從環保,從營養,從本真等這些角度去找,合格的非常少。然而那些不合格的,包裝非常好,口感非常好,唯獨就是吃了,對人不好。
如今,條件好了,我們應該更好的對待自己。這樣的食物,表明著,生活條件好了,我們卻沒有更好地待自己。
所以,現在很急迫地在倡導綠色養殖,綠色食物。然而味道是好些了,身價卻高了,不是尋常人家能買得起了。
這看似是一種迴歸,但卻不一定是好現象。食物出現兩極分化。窮人該吃什麼,富人該吃什麼,有了一種不是故意而為之的為之。
這或許是商業時代的產物,市場經濟的產物。但我,是從那個年代過來的,不太能理解這樣的變革。
我覺得,吃食是人生存的基本。我們不能在食物上如此用心,如此用力。食物是最不能摻假的東西,食物是最講真實自然的東西。食物只能有產地不同,不應有優劣之分。然而現在的市場,肉有好的劣的,魚有好的劣的,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現在的年味沒有了,還源於情味的消散。
過去在鄉下,我們過著的是雞犬相聞的生活。孩子捱打,自然會有隔壁的婆婆來相勸。夫妻吵架,鄰家大媽趕緊去勸解。
過年了,左鄰右舍的,一起打豆腐,漿洗被子。一起泡糯米,磨湯圓,打餈粑。不會炒炒米,不會拓豆絲,都不要緊,總有鄰里來相幫。家裡太難,沒有好吃的,鄰居見了,絕對不會視而不見,好吃好喝的,端給你一點。也或者,乾脆來拉著你,去他們家吃年飯。
平常多寒酸,過年也得穿戴一新。即使不是新的,也一定是最好的。特別是孩子,過年沒有新衣服,一整年都不開心。母親設千方想萬法,也得給孩子準備一身好衣裳。實在實在沒有,那雙棉鞋一定是新的,母親一針一線趕做的。
過年貼春聯,豬圈牛欄雞籠這些地方,也得貼上。人和家畜的感情,就是人和自然的感情。
這種情味,特別珍貴。雖是物質匱乏年代的留存,也足以照亮今日的蒼白和落寞。也就是那麼多的人,千里萬里,向遠方的故鄉跋涉。也就是那麼多的人,心裡念裡,把遠方的故鄉懷想。
現在的孩子,眼前堆再多的吃食,身邊創造再多的氛圍,他們也不會感覺有意思了。
原生態之下過年,才有真正的年味。
我吃著鄉下的食物長大,過著鄉下的年長大。因此每年這個時候,就在心裡苦苦思念那種食物,那種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