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是一個很親切溫暖的字眼，對於我來說，可能奶奶的含義有些不一樣。

對於奶奶的感覺，我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才逐漸改變自己的觀點的。

奶奶有五個兒子，一個女兒，她把這麼多孩子拉扯大，本身是一件很驕傲的事情，五個兒子都長大成人，讓她在村子中也威風了不少。

說句實話，一開始我對奶奶的印象並不好，這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就是我和奶奶接觸的並不多，通常都是過年的時候，一大家子會聚到奶奶那，那時候我也會和叔伯家的兄弟聚在一起。

平時的時候，我去奶奶家的次數不多，對奶奶甚至有些陌生。

這其中的原因是挺多的。

其中很大的原因就是媽媽很不喜歡奶奶，一提起奶奶，就充滿怨氣，在媽媽的耳濡目染下，我自然對奶奶沒有好印象。

爸爸在兄弟當中排行第二，因此我有一個大爺，三個叔，一個姑。

在眾多孩子中，爸爸是唯一一個沒有上過學的，他在學校沒有待過幾天，就輟學在家了，這樣的直接後果就是，爸爸目不識丁，跟文盲沒有區別。

至於沒有上學的原因，媽媽斬釘截鐵的說是奶奶不讓爸爸上的，因為奶奶不疼他，讓他幹農活和照顧其他孩子，沒有讓爸爸上學。

奶奶可能對爸爸不識字心懷歉意，我每次去她家，她都會向我念叨，說爸爸小時候貪玩，總愛和村中另一個不上學的小孩玩，自己也不上學了，讓他去都不去。

至於為什麼沒上學，爸爸至今都回答得很含糊，從不提奶奶的不好。

兒子有了孩子，因為需要幹活，一般都交給自己的孩子的奶奶看著，在農村，這是一種很平常的事情。

可是在我的印象中，奶奶沒有看過我一天，我也從來沒有依偎在奶奶懷中，享受奶奶慈愛的時候。

而對比三叔四叔家的孩子，天天吃睡在那，我們家彷彿成了外人。即使是我去奶奶家，也沒有那麼多的親切感。

爸爸沒有上學，從十七歲就開始去山東、東北打工掙錢，就連叔伯們都承認，他們是花著爸爸掙的錢長大的。

除了爸爸，其他幾個人都至少是初中文化，五叔和姑姑都是中專畢業，畢業之後，五叔成了公務員，姑姑從事教育工作。

大伯找的物件也是一名公務員，他們結婚之後就去天津生活了，村裡只剩下爸爸，三叔，四叔三家。

在二十年以前，家家戶戶還是主要依靠地裡的莊稼和棗樹維持生計，樹地和莊稼地對人們的重要性極大。

爸爸從年輕就出去掙錢，成家之前的錢都給了奶奶，可是即便是這樣的付出，也沒有讓他在這一大家中獲得尊重，甚至得到公平的對待。

因為在分地的時候，其他人都分到了奶奶和爺爺的地，只有爸爸沒有分到地，這樣的對待是明顯不公平的。

（爺爺在我五六歲的時候就去世了，對於爺爺的記憶，我已經模糊不清了。）

爸爸覺得非常委屈，就去奶奶家去爭取這件事，因為如果不給分地，除了是物質上的損失外，更多的是顏面上的掃地。

面對爸爸的質問，奶奶的回答非常乾脆，她說現在不分給爸爸地，等奶奶老了也不用爸爸贍養。

這件事讓爸爸很是苦惱，這是明顯的不公平對待，不給自己這個兒子面子，不讓爸爸贍養她，聽起來輕鬆，可是如果真的不贍養的話，又會淪為村中和親朋中的笑柄，不孝的名聲會很快到爸爸身上。

可是事實卻截然相反。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那時形容爸爸再合適不過。

爸爸爭取也沒有對大用，地和樹依然沒有分給他。

日子還得繼續，對於無可奈何的事情，爸爸只能忍耐。

由於我對奶奶缺少必要的感情基礎，因此除了節日或者外出回家，其他的時候很少去她家走動，內心中也不太想去那裡玩。

到了奶奶家，奶奶其實是對我很熱情的，對我問長問短，還會給我一些錢，對於奶奶的感覺，我忽然覺得又陌生，又感覺有些熟悉。

不知什麼時候，奶奶走路不是那麼靈光了，柺棍已經不離開身了，看著她逐漸的老去，我竟然有一些莫名的心酸。

奶奶雖然拄著柺棍，但還是喜歡到處溜達，看到我家的門開著，她就會蹣跚的走進來。

看到我之後，她會有些嗔怪：

“不來奶奶家，奶奶就來你家！”

此時的我已經長大成人，奶奶也已過古稀之年，兒時的我沒有對奶奶有所眷戀，現在也不會突然冒出多大的感情來。

奶奶老了，養老又成了一個擺在每個孩子面前非常實際的事情，奶奶之前還能自己養活一下自己，如今需要他的孩子給她吃喝了。

沒有給爸爸地和樹，不用給奶奶贍養的錢，是奶奶當年那麼說的。

可爸爸真的那麼做了，奶奶又感覺很不情願，經常數落爸爸，怪他不給她錢花。

“還能活幾年，給點錢花怎麼啦！”奶奶在我面前也是嘟囔。

後來的農村，人們都選擇外出打工掙錢，沒有幾個人在家種地了，地樹早已不能產生往日的物質價值。

爸爸最終選擇了不記過去，和其他兄弟一樣，一年給奶奶500塊錢，不想自己在村中落個不養老人的名聲。

奶奶也同意給爸爸分一些地種，給了家裡一些些許的安慰，就算是始終不給，爸爸也會選擇贍養奶奶。

後來的我，已經畢業進入社會，在社會的磨鍊下，我對人的認識又有了些許的改變。

有一回回老家，看到一個老人拄著柺棍，慢慢的朝這邊走來，遠遠看去，給人一種淒涼的感覺。走進一看，我才看出是奶奶來。

奶奶說，她剛剛去了小賣部，買了一節電池，因為錶停了，我隨著奶奶到了她家，把電池給裝好，把表安好了。

在農村，老人老了之後，會輪流接到孩子家去住，一個孩子家住一個月，這樣輪換下去。

奶奶已經年過八十，依然自己住在老房子裡，雖然兒女們經常回來看她，可是從照顧老人家角度來說，還是不如接到兒子家照顧的方便。

奶奶之所以沒有這樣在兒子們輪流住，是有一些原因的。大伯在天津，五叔在縣城，只有三個兒子在農村，照顧老人，五個兒子誰都不能偷懶，老人老了，經不住折騰。

所以，輪流照顧老人的事，誰也沒有提過，奶奶也沒有提出過讓兒子們來照顧，一直選擇自己居住。

奶奶的體質一向很好，八十多歲的人，也沒有什麼大的疾病。

後來，她得了一回病，在醫院裡住了一段時間，回到了家。從這場病之後，奶奶的膽子小了很多，晚上睡覺必須有人陪著。

五個兒子開始商量輪流養老的事情，商量好之後，每個兒子養一個月，由於大爺和五叔不在老家，他們養老時，回奶奶家老院，照顧奶奶的起居。

其他時候，爸爸，三叔，四叔，都要接到自己家去照顧。

奶奶一個人過日子習慣了，在別人家住著始終不習慣，後來還是選擇在自己的那院，讓兒子去她那去照顧。

剛好每個兒子照顧了一個月，輪到大爺照顧的時候，奶奶在睡夢中去世了，去世的時候一點罪都沒受。

剛接到奶奶去世的消失，我的眼眶也有些灼熱，趕緊從外地趕回來，來為奶奶守靈。

奶奶的突然去世，讓我感到有些突然，因為就在幾個月前，她還能拄著柺棍圍著村子到處溜達，說話聲音一如既往的中氣十足，可是就這樣沒了。

奶奶八十六歲去世了，一段親情消失了。

直到奶奶去世，我才感受到她的倔強和驕傲，她雖然有五個兒子，但最終沒有麻煩自己的兒子，直到她生命的最終五六個月，實在需要人照顧了，她才讓自己的兒子照顧她。

之前的日子，都是她自己一個人照顧自己。

奶奶出生於20世紀30年代，一生經歷了幾個時代，她的閱歷是何等豐富，她對生活的認識又是何等的深刻。

而對於奶奶的印象，也只能靠往事一點點的串聯。

祝福天堂的奶奶依舊笑容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