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天就過年了,可我絲毫沒有嗅到中國最隆重節日翩然而至的氣息。可能在異鄉過年,這種缺憾也是必然。再加上近日陰雨綿綿,歡欣鼓舞的氣氛著實無處依存。
想起小時候,一進冬月,就感覺年已經近了。家家宰肥豬,個個喜洋洋,這家請完客,那家接著請。
進入臘月,出遠門的人陸陸續續回來了。大家穿著時髦,談吐也格外歡暢。小孩子們仰著臉聽著外面的光怪陸離,滿心滿眼的歆羨和嚮往。
臘八節剛過,大家就開始籌備年貨。今天去買一口鍋,明天去買幾個碗。 反正不著急,慢慢置辦。糖果瓜子水果,是最靠後買的。買早了,不到過年就會被孩子搬光。
還有就是買新衣。爸爸帶著我們姐倆,在鎮上走過來走過去。平常五分鐘就能走通的街,這時候總要走一個多小時。有時還要來回地走,因為總也挑不好。
不過,最後肯定會一人挑一套。那個時候,姐姐就顯露出比我高好幾個檔次的審美水平。姐姐挑中的,通常兼具雅緻和洋氣。而我呢,一心要與眾不同,好幾次挑了男孩子的衣服。
買了新衣服,我和姐姐喜氣洋洋地跟在父親後面往回走。因為在街上逛得太久,到家已經日頭偏西,這時才想起還沒吃午飯。但因為有那股子喜悅鼓漲著,倒也不覺得餓。
眼看春節馬上就要到了,大家都變得越發忙碌起來。媽媽忙著家裡家外地大掃除,打揚塵,洗鍋洗灶臺,要把一年積下的汙垢都去除。
到了二十九,家家炸圓子,炸荷葉,炸坨面。孩子們也不去串門了,眼巴巴瞅著自家的鍋臺。
忙完趕緊睡,三十早晨起個大早,卻發現整個村子還是一片靜謐。一時之間,過年的熱度反而像退潮一樣冷了下來。
等到各家熬了漿糊貼起對聯,家家大門瞬間變了模樣,便有了“千門萬戶曈曈日,總把新桃換舊符”的新氣象。
一到中午,噼裡啪啦的鞭炮聲就響起來了。各家開始吃團年飯,通常都是幾兄弟攜妻帶子地聚在一起,中午在我家,晚上在你家,輪流坐莊。
這一天,其實是年味最濃的時候。一大家人在一起,大人忙著吃喝玩樂,小孩子自個兒到處竄,並且不會擔心被大人管束、呵斥。總之,這一天,想怎麼玩就怎麼玩,想怎麼吃就怎麼吃,並且隨處可見和藹親切的笑臉。
不過,小孩子從來不吃飯,零食早把兜塞滿。等到大人酒足飯飽,就都圍在爐火邊,聽大人熱烈歡快地聊天。
如果說哪一段時光最令人留戀,那無疑就是這一天。這一天就像一個分水嶺,之前的日子,是把過年的氣氛一點點地堆起來,到這一天就達到了頂峰。而過了這一天,表面上仍然烈火烹油鮮花著錦,卻不可避免地一天天冷下去了。
初一早晨,家家戶戶爭著早起,先生起一爐大火,把大大的一盤炮仗烤一烤,然後,一家人齊齊整整地站在院子裡,父親就開始點炮仗,噼裡啪啦一頓放。東家放完西家放,此起彼伏一早上。
放完大人包餃子,小孩子拿個手電筒,在炮仗的碎屑裡翻啊找啊,看看有沒有沒炸的炮仗。意外的收穫會帶來雙倍的快樂。
實際上,大年初一,除了出天行、吃餃子,就變得乏善可陳。
初二早晨去拜年,拜完外婆拜舅舅,拜罷舅舅拜伯父。後面就是家家吃,小孩也是坐上賓。
等到元宵一鬧罷,新年終於過完了。挑燈夜戰補作業,明早就要上學去。
時隔多年,回想起幼時的過年景象,才發現:最迷人的時光,並不是那些重要時刻真正來臨的瞬間,而是之前籌備過程中心懷的那種期待、憧憬和嚮往!
就像我們的人生,最終留在心底的片段,往往並不是那些萬眾矚目的風光時刻,而是之前為此付出的努力與艱辛!
最後,祝大家春節快樂!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