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的夜晚總是那麼安靜,少了幾分城市的喧囂,多了些許煙火的氣息,晚飯過後路上的行人漸漸多了起來,結束了一天的忙忙碌碌,傍晚的時光才是人們最愜意的生活……
路過兒時的老房子,圍牆已經破舊不堪,院裡雜草叢生,頗有一種“舊時王謝堂前燕,飛入尋常百姓家”的感慨,漆黑的夜裡,顯得格外淒涼,隱隱約約能聽到風吹著半掩的窗戶吱吱作響的聲音,思緒也開始亂了方寸……
“年前把養的兩頭豬賣了,給他們幾個一人買一身新衣服。”大姐放下手裡的鉛筆,趕緊喊上一句“爹,俺想要件娃娃服。”二姐說她想要一條老闆褲,弟弟想要雙白球鞋,娘沒說話,爹趕著養了一年的豬去了集市。
我們幾個就像熱鍋上的螞蟻怎麼坐都坐不住,時不時的跑出去看看爹咋還不回來,大姐直接拿著板凳去了村頭,我跟二姐乾脆就到門口守著,太陽都要落山了,還是不見爹的蹤影。
逢人便打聽一嘴,看見我爹了沒,天色也逐漸暗了下來,隱約聽到大姐嗚嗚喳喳的聲音,是爹回來了,豬也不見了,心裡暗暗竊喜,這新衣服算是到手了,可回到家才知道爹被人騙了,收到的錢全是假的,辛苦養了一年的豬就這麼沒有了,爹一連幾天都吃不下飯,我們幾個也沒再提新衣服的事。
母親將以前的衣服拿出來又縫了新的補丁,那一年我們就這樣穿著過完了年。
第二年春天,倒騰假錢的人被抓了,是個慣犯,派出所來家裡調查,並退還了父親一部分本錢,父親喜極而泣,終於還是失而復得了,他偷偷跑去供銷社給我們買了一瓶麥乳精,那時候能喝到這個也算過年了,我每次喝完都是把碗舔的乾乾淨淨。
父親是村裡的老書記,十八歲入黨,一干就是一輩子,那一年村裡來了一幫年輕人賣化肥,讓爹用大喇叭給廣播一下,還偷偷塞給娘一塊 精緻的上海手錶,娘喜歡的不得了,直接戴在了手上,晚上,爹下班回家,看到了她手上的手錶才知道娘收了人家的好處,在爹那裡這是絕對不允許的,這叫受賄,不拿群眾一針一線是我爹的黨員精神,又怎麼可能壞了規矩,可娘說什麼都不交出來,娘覺得這是應得的,畢竟爹給他喊了一天廣播,就這樣兩人吵的不可開交,最後母親含淚把表退了回去,那時候我就想等我以後掙錢了一定給母親買塊上海手錶……
家裡孩子多,等到我們都上完初中,母親決定供大姐一個人念高中考大學,因為她成績比我們好,我跟弟弟就到地裡幹活,那時候沒有機器全靠手工,我們倆每天晚上累的連翻身都不敢翻,父親為了鼓勵我們,每次去鎮上開會都會給我們帶一瓶北冰洋汽水,後來我們還驚奇的發現,喝完汽水乾活兒就是有勁兒,那一年我們家糧食大豐收。
後來二姐去了紡織廠,每次聽她講廠裡的故事,我都很羨慕,等二姐發工資的時候,帶我們去集上買幾塊酒糖,別提有多開心了,我都悄悄地藏起來捨不得吃,最後拿出來的時候,糖都已經化了。這是對老屋的記憶,一家人擠在一個炕上,雖然艱苦,但很幸福。
風吹著窗欞呼呼作響,那是再也回不去的青蔥少年,也是父母無悔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