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天氣有點陰沉，感覺很壓抑，有朋友提議下鄉轉轉。幾個人開著車沿著黃土路漫無目的地走著，冬日的山塬，葉落了，草枯了，一山連著一山，灰濛濛一片，滿目蕭條。隨手拐進了一個小山村，半天也沒見一個人，像這樣的鄉村，窮鄉僻壤的，各種不方便，年輕人早就離開了，村子裡只有戀舊的老人會留下。農時已過，這個季節大都在貓冬：暖暖的窯洞裡，熱炕頭上，男人點上一袋煙，愜意地看著電視，女人則做點平時沒空做的手工，納個鞋底，縫縫補補的，享受著這難得的放鬆時光。

在寂靜的小村轉了一圈，本以為會失望而歸，遠處傳來幾聲狗叫，尋聲而去，看見一個小院子，靠崖幾孔窯洞，還有一個羊圈和一個豬圈。走進院子，看見一個大叔在鋸木頭，見有人迎了上來，問明來意，熱情地讓我們進屋暖和暖和。窯洞裡暖意十足，爐火燒得通紅，爐灶邊整齊地擺著不少柴火，看得出大媽大叔是個利索人。

看見炕上醒的饅頭還有黃色的，大媽說這是玉米麵和白麵兩摻的饃饃，這種粗糧饅頭，香甜可口，城裡可吃不到，等會熟了你們嚐嚐。

趁著大叔蒸饅頭的空當，我們和大媽拉起了家常，朋友誇大媽和大叔真能幹，臉上的皺紋、手上的老繭還有這群大肥羊就是最好的證明。大媽苦笑一聲，拉開了話匣子，大媽姓劉，嫁到這家有40多年了，山裡缺水，靠天吃飯，莊稼收成也不好，她和老伴起早貪黑靠著養羊種地才拉扯大了幾個孩子。孩子多了，幫誰也不是，又想著孫子孫女上學結婚都得用錢，想幫襯幾個。

這不，十多年前，就和兒女們商量好：孩子們出錢買小羊羔，他們老兩口出力餵養。這不，這群羊有120多隻，前幾天老客戶預定了60只，後天賣羊時孩子們都到場，現場分錢。今年的養羊行情是最好的一年，收入非常可觀，錢的事情他們不摻和，省的鬧矛盾。賣了錢當然孩子們也會給他們留錢零用，大媽指了指院裡的豬圈，這三頭大肥豬就是給孩子們養的，等到過年殺豬分肉，也有閨女的一份。手心手背都是肉，當爹媽的就盼著哪個孩子日子都能過好了。

大娘說，這連續近十年都是當天賣了羊，就把賣的錢分成三股，採取的辦法是三家當場平分。這樣做就是為了一碗水端平，不鬧意見，賣幾隻就立即分清錢這樣做誰也不差心思，多年了一直延續這樣的辦法，3家從未發生不愉快。朋友誇她家羊喂得好，這個老媽當得更是漂亮，大媽滿臉自豪：山裡現在住的人少了，草也多了，老伴勤快，好天時天亮就放羊，晚上再趕回窯洞，冬暖夏涼，大山裡空氣好，長得自然好，客戶都說她家的羊肉好吃。老兩口人又實在，根本不愁賣。

這些大窯洞就是羊圈，是幾十年前廢棄的土窯洞，土窯洞冬暖夏涼非常適合人居住，更適合冬天讓羊在裡面生活，羊住在窯洞裡暖和所以更容易上膘，羊兒吃得好，住的好，長得快長得肥，所以就能賣上好價錢。大媽說看到我們就想多說幾句，她有個心事一直都是憋在心裡沒有地方說，多年前因為家裡孩子多，有點負擔不起，正好孩子得姑姑一直沒有生育，就和她商量後，把老二孩子過繼給了姑姑，剛開始也是好好的，老二都有了自己的孩子，可是後來不知道啥情況，前些年老二娃給她姑姑吵了一架，喝藥走了，她和老伴這幾十年也沒有說不管老二，對待他甚至還要更好一些，誰知道咋就出了這事，現在她一想起老二就揪心的疼，總覺得對不起老二。

老二不在了，但是好的是還給她留了一個孫子，所以現在還和以前一樣，她和老伴掙的錢都會給小孫子留上一份，這事一想起她就難受，一個人都不知道偷偷哭過多少回了，眼淚都流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