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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今年,奶奶已經離開我50年了,但她的音容笑貌一直留在我的腦海中。小時候在奶奶家裡過年的情景,宛如昨天,歷歷在目。

最早在奶奶家裡過年是在我五歲的時候。奶奶和我的堂兄一家(即長房長孫一家)一起生活,那時那裡還是一片真正的農村呢。堂兄帶著我坐火車回家,還沒進家門就看見門外站著一個小腳的老太太,看見我來了,立刻彎下腰來不停地摸著我的臉,讓我跟她上炕上坐著暖暖身子。奶奶那時八十多歲,除了耳聾,什麼毛病都沒有,還能自己幹活。這是我第一次在農村過年,看著什麼都是新鮮的,也在村裡住著的二大爺和二大媽也都跑來看我,帶來好多花生給我吃。

幾乎只用了一天的時間,我就把這個小村子跑遍了,到做飯的時候,我看嫂子在柴火灶上炒菜做飯,不時幫她續上幾根柴火,堂屋裡立即籠罩在一團藹藹的煙氣裡。

人的嗅覺大概是有記憶的,直到今天我只要一聞到柴火點燃的煙味,幾乎立即就會在腦子裡浮現出當年燒柴火的畫面和奶奶、嫂子的面容。

家裡早早就有了年味,窗戶紙上貼上了窗花,看著就喜慶。到了臘月二十八九的時候,全家就開始忙年。這裡有幾個重頭戲:一是二大爺帶著十幾歲的堂侄一起到集上殺年豬,回來時帶著好多豬肉和地瓜粉條。二是家裡的婦女在奶奶的帶領下蒸年糕和包元宵,我也跟著大人們學著包。那個年糕和元宵我至今印象都非常深,年糕是用一層粘黃米麵上面鋪一層紅豆餡,然後上面再蓋上一層粘黃米麵,蒸出一屜來再切成一塊塊的,等到涼了就變硬了,然後用笸籮裝了,放到院子裡凍起來,吃的時候再熥一下就好;元宵是用粘高粱麵包上紅豆餡,包好後直接拿到屋外凍起來,吃的時候現煮。三是家裡找出一個挺舊的老式宮燈,重新裱糊好了裝上蠟燭。臘月三十這天從上午開始家裡就燉肉,這種燉肉是我在城裡從沒有見過的,用農村柴灶燒的大鐵鍋燉上一大鍋豬肉和粉條,這就是除夕夜最大的硬菜了。

天傍擦黑的時候,各家都點起了油燈,村裡的的孩子們就互相叫著跑出家門。農村裡不像城市,過年也買不起鞭炮讓孩子放,所以孩子們的娛樂方式也與城裡孩子不同。這時,堂兄把那盞裱糊好的宮燈點著後交給我,告訴我說跟那些小孩們一起玩去吧,於是我就加入了村裡孩子們的隊伍。這支隊伍大概有十幾個人,領頭的是一個大一點的孩子,每個孩子手裡都提著一盞燈籠,這些燈籠式樣、顏色都不一樣,相比起來我手裡的燈籠由於是個宮燈式樣,上面還有穗子,所以是最漂亮的一盞。我和這些孩子們手提著燈籠跑到冬天的麥田裡圍著村子邊走邊唱:“打燈籠來,掛蠟來,倆(麼)小狗掐架來。要酸梨,要落(花)生,汽~燈,馬~燈,箭桿插著個走馬燈……”就這樣,一群孩子在廣闊的田野裡,在滿天的繁星下,走著,跳著,唱著,不知不覺各家的大人就跑出來叫著自己的孩子回家吃飯了。

年夜飯端上來了,一家人盤腿坐在炕上,我坐在奶奶身邊,由於桌上我最小,大人們就把他們心目中最好的菜往我碗里加。那最好的菜他們認為自然是肥肉了,因為農村幾乎只有過年這幾天能夠吃到肉,可他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吃地瓜粉條,那才是我最喜歡的東西。最後他們看見我一直用筷子找粉條,都大為吃驚,說這孩子怎麼放著肥肉不吃專吃粉條?於是大人們也樂得把肥肉留給自己,讓我大吃粉條了。

農村過年其實主要是吃喝,也沒有別的娛樂活動,人們幾乎是把攢了一年的饞蟲子都在這兩天放出來,每天都要吃肉喝酒,而且是到各家輪著吃,於是我也跟著大人們到村裡的各家去吃。各家的飯都大同小異,也是以豬肉粉條為主,主食就是饅頭和年糕。其實這種主食也是隻在過年這幾天這麼吃,其他的時間主要是窩頭和餅子。不過,農村比城裡好的一點是,家家都餵雞,所以隔三差五地可以吃到雞蛋。尤其是因為我和奶奶在一起,家裡給奶奶送來的雞蛋奶奶都會分給我吃。

除了陪著奶奶過年,我也成了嫂子的小尾巴,跟著嫂子煮豬食餵豬、推碾子,當時覺得每件事情都是那麼新奇、有趣。

回到城裡之後,我見到父母就開始講在奶奶家的見聞,從門口的井說到旁邊的豬圈和用高粱桔子紮成的廁所,以及大便後用箭桿擦屁股,從好吃的年糕和包元宵的經歷說到燒柴灶、推碾子,等等等等。總之就是一句話,農村的好處說不完。

以後,我又連著陪著奶奶過了兩個春節,滿滿的全是快樂的回憶。後來奶奶走了,我就再沒有在農村過過春節,有時會很懷念在夜色中打著燈籠唱著歌的情景。

後來有一年,爸爸的單位要安排幹部下放,全家到農村去落戶,父母在家裡犯愁。只有我當時興奮得不行,覺得實在是太好了。

眼中看不到生活的艱難,心裡充滿浪漫的想象,這就是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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