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開始經歷人生中許多的“第一”。比如第一次不在家過生日,第一第一次沒回家過中秋,第一次一個人去很多地方,第一次徹夜失眠,第一次體會到生活的艱辛,第一次明白了,我與故鄉,在我成長的過程中越行越遠,最後變成了生命中一個真實又縹緲的符號。
2003年我開始上小學,校舍是四排磚瓦平房,門口大樹下支著兩張乒乓球桌,操場在校門口,下雨就滿是泥濘。門口有個老爺爺開的小商店,辣條1毛錢一片。我們一家人住在不大的兩間自建房裡,屋頂是石棉瓦,冬天生爐子屋外北風呼嘯,窗戶單薄,就用塑膠布封起來。夏季下大雨屋頂就漏水,母親用臉盆接水,沒一會兒地上積了水,滿地漂著盆。
2009年秋天,為了讓我們有更好的學習環境,父親在縣城買房,我們姐弟仨轉學到縣城。日子過得捉襟見肘,我和妹妹最大的樂趣就是逛超市的時候站在玩具區看芭比娃娃,想象著等有錢了一定要把最貴的都買回家。
2015年夏天高考結束,成績並不理想,填志願的時候我挑了又挑,前五個都填了省外的大學,最終還是留在了最後一個志願的蘭州。慶幸的同時又無比遺憾,似乎關於遠方,關於我對未來美好的希望和嚮往,都破碎在了這個城市的一草一木裡。
我抱著不情願又無可奈何的態度,在蘭州度過了4年。畢業的時候簽了工作,在遙遠的山東,我想,我終於要擺脫這裡了。
那時候覺得,像我這樣有志有為有前途的青年,如何能甘心偏安一隅,在這小小地方度過餘生?
她古老,陳舊,保守,無趣,像一位風燭殘年的老人,在深秋的風裡邁著抖抖索索的步伐艱難地前行著,滿身都是黃河水渾濁泥沙的味道,我無時無刻想要逃離她。
但是在山東的日子,我常常會想起老家的櫻桃園,想起一中食堂的餛飩和牛肉麵,想起廣場上的噴泉,想起鳳山的雪,想起深安橋的日落,想起金城公園的燈,想起中山橋下的河水,想起東方紅廣場的白鴿。
小學時候房子後面就是河,我們總去河邊玩。有次放了學帶著弟弟妹妹去“找春天”,到了晚上母親喊啞了嗓子,以為我們被河水沖走,後來發現幾個孩子擠在鄰居家店裡看電影。
初中學校離家直線距離不到1公里,我和同學打打鬧鬧磨磨蹭蹭總要走半個多小時,路邊的燒烤攤、小廣場跳舞的大爺大媽、樹叢裡剛出生的小狗崽,什麼都能吸引我的注意。
高中開始騎腳踏車,和朋友聊著天經過南橋頭,路過鳳山腳下,然後一個人穿過熱鬧的廣場。或是沿著濱河路向北,路燈很亮,人很少,風吹過來,溫柔得像是青春的模樣。
大學為了找作業選題走過蘭州的大街小巷,植物園的春,中山橋的夏,金城公園的秋,白塔山的冬。熬夜剪片子,開啟窗就看見深安橋閃爍的燈光。
如今回憶起過去的那些年,細數走過的路看過的景色,才發現原來在想要逃離她的那些年裡,我早已長成了她的模樣。
於是在提起“當年”,提起“青春”,提起“故鄉”的時候,那些本已經成為過往的瞬間就會倏然跳出腦海,讓我不禁感慨一句“好懷念”。
故鄉就是用來懷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