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幾乎每天都因為一點瑣碎吵架,從早吵到晚,從年頭吵到年尾,偶爾會和平相處一小會兒,給人一種他們再也不會吵的假象。
今天是農曆二十九,明天就除夕了,窗外小孩嬉鬧,拿著摔炮追逐,大人嘻嘻哈哈聊著一年的瑣碎,家裡氣氛冷的可怕,只有電視機不識趣的播放著,他倆又吵架了,就在剛才。到底還是翻臉了,真的是“到底”。
他們每年都吵,小時候是因為窮,真的窮,生我弟的二十塊錢都拿不出來,在小點是因為一個女人,是這個男人剛結婚外出打工認識的,哈爾濱的,很漂亮,我在他手機裡見過,現在小四十歲的人了仍然有氣質,如果我媽嫁的男人也有豐厚的家底,也有多餘的錢給她買一些化妝品的錢,她一定也不差。如果就是如果,這個男人沒有錢,要當大老闆的夢做了二十一年,瞧不起任何一個踏實賺錢養家的男人,他是語言上的巨人。長大點,所有的爭吵都是因為別人家的事,尤其是年關。
男人小性子,他看不見自己當年和老母親對才二十歲就生頭胎的新婚妻子不聞不問的事,不知道因為頭胎是女兒覺得給他丟人而給那女人喝“四眼粥”的事,他只知道女人給了他老丈人拿去了一袋旱菸,看不到老丈人心疼女兒多給女兒的兩百塊錢; 他看到了女人給他小舅子的兒女買了一身新衣服,看不到這個他口中的“憨貨”當面給她姐夫了五萬塊錢幫他買了新房子;他看到了女人吃了一點女兒吃剩的豬蹄骨,沒看到女人在家幹著重活整天吃饅頭就鹹菜;他看到了女人“頂撞”他的大嫂讓他在他大哥前抬不起頭來,沒看到女人一個人在家時在所謂大哥大嫂面前受的欺負…… 所以他無休止的在挑事,他想放棄這個家有用著最噁心的理由“要不是為了孩子”。哈哈,噁心透了,要是真為了孩子,你真的早該結束了。
從小我就看懂了大人眼裡的虛偽,我低著頭做人,在當村支書的大伯面前經過活像一條夾著尾巴的狗,我不愛說話,是在家裡說不出話。小時候他們吵架我就躲起來,在最黑暗的角落裡哭的鼻涕流過嘴也沒發出過一聲,在大點,就躲在陽臺聽他們吵,拿著刀比在手腕上猶猶豫豫,現在,看他們吵,看著男人面紅耳赤吐著髒話,女人坐在沙發一動不動,接著男人摔門而去,女人擦擦眼角的淚躺回了床上。
這個家庭的存在挺無趣的,我也挺無趣的。小時候覺得男人是對的,覺得女人的急性子總是在咄咄逼人,可人真的會在一瞬間想通所有。不是女人急性子,是男人對她沒耐心。
這樣的家庭讓我從小畏懼結婚,我覺得結婚就是男人給女人的枷鎖,傳統的封建思想依然存在,重男輕女思想在這個小村子依舊流行,我怕結婚,怕也遇到一個讓我和我的孩子未來都生活在這種低壓家庭中的人。我開始討厭男生,覺得靠近我追求我的男生都噁心的要命,覺得那些一個月換四五個女朋友的男生以後也會花心拋棄他的新婚妻子。
我開始喜歡上了女生。
那是這二十年來第一個對我好的陌生人。沒有一點血緣關係,我的生日,她比我父母記得都清楚,我喜歡什麼不喜歡什麼在她手機裡都有備註,她追求我,我退縮著又喜歡著,最後還是牽起了她的手。
一個充滿裂痕的家庭,倒真不如一個單親家庭,單親家庭是辛苦,裂痕家庭,是在一天又一天消滅你的自我,帶給你無盡的黑暗和恐懼。
聽著樓下那些我家庭矛盾的“火藥引子”嘻嘻哈哈的聊著,我倒真的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