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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阿依舍從銀川打來電話,不住地唉聲嘆息,說養了幾盆花全死了,一會兒又說喜歡我家的各種花兒,想在除夕前領著朋友一道來我家看花,又問我怎能不愛花兒。我回說我不但愛花還惜花,看到地上有掉落的花瓣,總會不捨撿起;放在盛滿水的透明玻璃缸,或隨意放在茶几上。

像愛花的朋友一樣,我常把快謝的花朵,丟在陰暗處自然陰乾,然後再放在我收藏的各式各樣的陶器或玻璃瓶內,至於實在已枯爛成泥狀花朵,則埋藏在土堆裡。阿依舍說,她是有名的“偷花賊”,我也好不到哪去,從小到現在,最常做的事就是偷摘別家院子的花卉,來青海這裡,也常與小卓瑪摘一些花瓣兒做染劑,抹指甲或畫圖,而最近則常將掉落的花葉,與師姐做拼貼畫兒。

前天聽阿依舍要來,就每天跑去院子門外去看。沒看到她,卻見院子跑來一隻大白兔,我一陣驚喜,又去追兔子,結果追進卓瑪阿姨後院的大棚,又不見兔子蹤影了。仔細尋找時,乍見,剛才冒出的新芽的蔬菜,被啃蝕成殘骸,又見幾株不知名的花兒,只剩光禿禿的枝幹,卻不綻開的花朵,望見這般悽慘景觀,不能相信所見是真,於是又不喜歡兔子了。我把死裡逃生的一株花兒,搬進了臥室,掉落地上的一朵花兒,被我細心撿起來,放在一個藍紫色的玻璃器皿裡。

才出來院子,又見卓瑪阿姨帶著索蘭卓瑪來了,正要打招呼,就見阿依舍和索菲婭也笑盈盈地進來,手裡提著兩隻大袋子。又急著和阿依舍、索菲婭打招呼,這時候門外又響起汽車喇叭聲,轉頭一看,見莉娟也來了,她是我在湟中中學認識的朋友,後面跟著一個長相瑩靜的女孩,莉娟介紹說她叫陳芬,是她同桌。我尋思這不來都不來,一來卻全來了,一時不知如何招呼,心裡又想著那隻兔子,要告訴卓瑪阿姨保護大棚裡的花草和蔬菜,特別注意那隻兔子,可後來由於人多亂哄哄的,卓瑪阿姨丟下索蘭卓瑪就回自家去了,於是兔子的事兒我也就忘記了。

這索菲婭生來淘氣,見面就讓我抱她,她有說有笑地迎來,我也不好意冷落,於是就抱她一下,眼睛卻盯著阿依舍看,阿依舍把手展開海星狀朝我揮揮手。這時候師姐出來了,見來這麼多人自是很驚詫,才要張口問我,不料又看見索菲婭,這便不必說了,師姐見了索菲婭就像見了仇人似的,所以她又轉身進屋去。莉娟對我說:“陳芬想考美院,想見你家先生,她帶了幾幅畫兒,看能不能讓先生給點撥一下。”我的目光又落在陳芬身上,長臉細眉,一張小嘴兒就像才從水裡撈出來的櫻桃一般,瘦瘦身子,不高不低,卻是個小美人。

“點撥點撥,點撥什麼?我家先生不收徒哦,你不知嗎?告訴你多少次了喔!”我將目光從陳芬臉上移開落在莉娟臉上,我白她一眼,心裡有點兒不高興。莉娟很是和氣,趕緊湊到我跟前道:“這不是來碰個運氣嘛,我也告訴她了,如果先生不願點撥也就算了,你不要為這個小事生氣嘛。”我勉強笑笑,招呼大家去客廳。

索菲婭從來不客氣,把這裡當自家一樣,一會兒給大家倒茶,一會兒拿水果,又問我糖果在哪裡,我一一告知,這才想起先生真有先見之明,糖果並沒買多,如果依著今天這情形,估計不給左鄰右舍的孩子們分發,這些糖果我們也撐不過初五。索菲婭身子瘦瘦的,小嘴兒上若點了個胭脂,雙眼秋波,走路時馬尾辮子晃來晃去,穿著一身牛仔服,特別俏麗。她倒是不怕生,和莉娟、陳芬、索蘭卓瑪一見面就親熱的了不得,說說笑笑似家人。再看莉娟,更是窈窕可人,尤其安靜,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林黛玉在沙發上正托腮發呆呢。師姐見都進來了,也不好一個人呆在房間,只好出來作陪。哈!我突然如夢大醒的感覺,一眼望去,俱是如畫的小美女,突然覺得自己並不是主角了。

索菲婭和阿依舍笑笑,兩個人坐下來就推來搡去,咯咯傻笑,一會兒就聽阿依舍說:“小汐似乎心裡有事兒,我們今天來算是拜年了,大家備幾個菜,隨便吃點,過年喝點小酒也不過分吧。”我搖頭撇嘴:“不哦!先生正在午休,我不會做菜。”索菲婭笑道:“我們在還哪裡用得上你做。”說完便和阿依舍進了廚房。師姐怕她們禍害廚房,也急了,跟了進去,於是三個女孩洗菜的洗菜,切肉的切肉,師姐掌勺開始烹飪。

一個小時的功夫,紅燒魚並別樣兒的幾道菜像模像樣地端上茶几,幾乎都擺不下了,大家又圍在一起準備開吃。坐定後,莉娟掃了一眼菜品,撅著嘴說:“幹嘛做這麼多菜,浪費呀,我可吃不動,我減肥。”阿依舍接話說:“你不吃算了,還不叫我們吃了?”索菲婭也嘟嘴說:“你還要減肥,再減就成非洲難民了。”大家又鬨笑一陣,莉娟又翻白眼又嘟嘴,低聲說:“我主要是怕浪費吃的,糟蹋糧食。”索菲婭嗆了回去:“不會浪費呀,阿依舍可是淨壇使者,有她在就糟蹋不了,保證吃得毛幹爪淨!”阿依舍才拿起筷子又放下,盯著索菲婭說:“你不要說豬撒,你別忘了咱倆可是清真。”說著又嚷嚷起來,我看了看坐在身邊的師姐,拿筷子敲敲盤子說:“別吵了,我們家沒有豬肉哦!”索菲婭又問我酒在哪裡,又笑道:“小酌一下?和姐妹們喝幾杯。”我問她:“白的還是紅的?”索菲婭說:“我和阿依舍喝飲料,你們喝酒吧。”話才出口就又炸開鍋,大家紛紛表示反對,阿依舍解釋說:“我們講清真,不飲酒,大家多體諒。”師姐也高興了,說道:“不喝酒的人倒讓喝酒的人喝酒,這是什麼道理?”索菲婭正要接話,我給她使眼色,她又掩口,阿依舍忙說:“師姐,我們是回民,不能飲酒的。”師姐笑笑說:“能飲酒的飲酒,不能飲酒的喝飲料唄,既然是來拜年,大家也不要客氣吧。”我也乘興說:“好哦!我去拿酒來。”說著便去了先生臥室。

躡手躡腳去南房,卻見先生仍在熟睡,這幾天忙前忙後確實也累著了,又輕手輕腳拿一瓶瀘州走出來將門合上。才進屋就看見陳芬趴在窗前往外看。我一邊將酒遞給師姐,一邊坐下問陳芬:“你瞅什麼?”陳芬忽然轉身就坐下,搖頭說沒什麼,莉娟掩口笑道:“她是拜師心切,聽說你去先生屋裡取酒,她就想借機看看先生長啥樣兒。”阿依舍和索菲婭就笑起來,把陳芬倒羞的粉頰通紅,朝莉娟翻白眼兒。索菲婭似不過意,就笑著打圓場說:“可是混說白道的,人家看看牆頭上的老鴰都不行了?”我望去,卻真見著牆頭上立著幾隻烏鴉。阿依舍忙道:“好了,倒酒倒酒,我們的飲料都倒好了,就等你們了。”索菲婭轉開話題笑道:“坐席得有主人,喝酒豈能沒個酒司令?”阿依舍找我努努嘴說:“小汐就是。”師姐不高興,先給自己斟一杯酒,又給我和莉娟斟上,才要給陳芬斟酒,陳芬一手壓著杯子搖頭說:“我不會喝酒哦。”再給索蘭卓瑪斟酒,瓶口才挨著杯口,她又停住,瞥了一眼索蘭卓瑪說:“你太小了,不能飲酒。”索蘭卓瑪笑笑,師姐又給她倒上飲料。我瞅陳芬,看她心思在窗戶上,我心裡很不舒服,對她說:“不飲酒?若是不飲酒,那就休想見我先生,點撥的事兒也就算了。”陳芬聞言,趕忙把杯子伸過來,笑吟吟道:“倒滿!”師姐就給她滿斟一杯。

我舉杯笑說:“今日是在我們家請客哦,我就大膽僭禮了,陪我次坐是我師姐,按理說這個酒司令應該是我師姐才對,可她不勝酒力,所以由我來代師姐當這個酒司令。三坐是阿依舍,四坐是索菲婭,五坐是索蘭卓瑪,我和師姐對面才是主坐,就是莉娟和陳芬。這是序齒哦,最公道的安排了。”阿依舍笑道:“小汐,說話別文縐縐的好不?我們都聽不懂。”我正要解釋,師姐就指揮起來,讓大家又按照我說的調換位置和餐具,這下才依次坐下。我就先起杯共同飲一杯,大家說笑了一會兒,又飲了一會兒。索菲婭一心想醉我,叫我好說實話,便使個眼色給阿依舍。阿依舍笑嘻嘻舉杯對我說:“我們遠道而來,必須先要敬你一杯!”我早知她們的詭計,自然不會上當,端杯說:“好哦!不過我們可有個規矩,要敬酒必以酒敬,我幹了,你也須幹了,若拿飲料敬我酒,那是瞧不起人哦!”阿依舍聽說,馬上放下飲料杯子,兩眼骨碌碌轉著看索菲婭,索菲婭搖頭,似乎是告她已無計可施。

莉娟見狀來勁了,端起酒杯,起身對著師姐說:“我第一次見師姐,自然要敬師姐了。”我見師姐瞅著眼前的酒杯蹙眉,便將我盛著飲料的水晶六方杯子遞給師姐,我舉杯說:“這白酒我替師姐幹了,師姐也喝點飲料算是回敬。”我和師姐碰一下杯,各自飲了。莉娟也很高興,幹了又滿斟一杯,舉到我面前道:“這一杯敬我的好姐妹小汐”。我端起笑道:“謝謝哦。”就一口乾完了。師姐一直瞅著我,我確實感覺酒勁似乎竄上頭來,坐下時身子都有些搖晃。師姐趕忙扶我,我笑著說沒事沒事,還能飲。師姐奪去杯子說:“妹妹不能再喝了,你們誰能喝就喝吧,不能喝也可以飲料代替,喝酒不勉強,不要醉了就好。”陳芬噘嘴道:“不行,我還沒敬小汐姐姐,不喝怎麼行?”師姐忙說:“哎,我說你一箇中學生,怎麼就這麼能喝的?要喝你自己喝,小汐可不能再喝了。”我越發覺得陳芬不順眼,倔脾氣馬上爆發,我端酒杯說:“來吧,我陪你喝哦!”正要喝酒,見窗戶外一個人影閃過,我問師姐,師姐說:“是先生,看了一眼就走了。”見陳芬聽師姐說是先生,又回頭盯著窗戶,我心思全無,便順手放下酒杯。

莉娟指著陳芬說:“在一塊就好好飲酒,也不要只顧吃菜,各人有各人的心思,都說說看吧。”陳芬轉過頭問莉娟:“說什麼?”莉娟說:“想說什麼說什麼唄。”阿依舍笑著接話:“說說你們的男朋友吧。”莉娟馬上說:“我們是中學生,哪來的男朋友?”索菲婭掩口笑道:“阿依舍是過來人,對這個感興趣。”阿依舍笑著去掐索菲婭,大家又鬨笑起來。

師姐見我心魂不定,問我怎麼了。我低聲說:“先生怎麼沒進來一起吃飯呢?他是不是走了?”話才出口,就聽見大鐵門咯吱一聲,我趕忙起身看去,見先生提著皮箱正推門出去。瞬間酒就醒了,趕忙追了出去,滿臉通紅地到了車子跟前。先生奇怪地望了我一眼,將皮箱裝到後備箱,問我:“你成酒神了嗎,喝多了?”我用手背擦擦嘴,搖搖頭說:“沒有哦!你要去哪裡?哼。”先生不緊不慢說:“這麼多朋友陪你和姐姐,你們好好玩,我去西寧見個朋友,明天中午回來。”一會兒又瞅我一眼。我自然是眉頭緊鎖,嘴巴早早就嘟起來了。“不行。”我趕忙拽著他的胳膊撒嬌說,“你跟我進去拿衣服,哼,我也要去,你不能把我丟下哦。”先生皺眉說:“算了,算了,我就知道會這樣,都回吧,我也不去了。”說著又拿出皮箱提在手裡,關好後備箱,鎖好車,徑自往南房那邊走,我也趕忙跟上他,才要掀簾進屋,他忽然又停下說:“去和你朋友們玩去吧,你總是跟著我幹嘛,讓人家看見多不好,要聽話,快去!”我撇著嘴跺跺腳說:“那你不許偷偷走了哦!”先生一邊進屋一邊說:“不走了,放心吧,明天都大年三十了,想想現在去也不是很方便。”我正要說,見門已關上。

從院裡才回來,雖然坐在師姐身旁,但我已心不在焉,哪有心吃。陳芬眼裡放著光問我:“小汐姐,先生好年輕哦!他多大了?”我沒好氣說:“你問那麼清楚幹嘛?難道你想勾引我家先生嗎?”一句話懟過去,陳芬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莉娟正在喝飲料,差點兒被嗆到,噗嗤一笑,頓時飲料四濺,噴得滿桌子都是。索菲婭撇著嘴擦了擦臉,起身卷著袖子插著腰,搖頭說:“唉這下完了,這下子啥都吃不成了。”阿依舍也擦擦臉,盯著莉娟說:“就是的,真倒黴呀,你不是說不能浪費糧食嗎?這下怎麼說?”莉娟放下飲料,急紅了臉,一邊用手擦嘴一邊瞪著眼說:“這能怪我嗎?我也忍不住才噴的。”師姐見我虎著臉,不停地看窗戶,然後起身說:“你們幾個還不替我收拾,站著幹嘛?”莉娟和阿依舍、索菲婭就各端盤碗去了廚房。洗涮完畢,師姐又去廚房準備了三個各式小果碟子,兩個乾果瓜子小吃碟子,還有一個糖果碟子放在茶几上。大家又坐一起吃著說笑,一會兒師姐低聲對我說:“行了,帶她們去書房畫畫玩吧。”我回過神兒,等她們三個出來,就帶去了書房,在書房我就放心許多,這裡窗戶很大,視野寬闊,不論誰想出門,都會盡收我眼底。

陳芬一進書房就蹦蹦跳跳說:“哦!好多書哎!”我白她一眼說:“別亂動,這可是先生的書房,凡是未經我同意的,只許看不許碰喔!”師姐在一旁偷笑。大家就圍著大桌子坐了,阿依舍拿桌子上的一本畫冊看起來,索菲婭取宣紙,陳芬取畫筆和調色盤,然後說:“顧不得請示主人了,等我畫完了再說吧。”又叫莉娟磨墨。於是拿紙的拿紙,磨墨的磨墨。索菲婭問我:“小汐,那邊書架上的書能看嗎?”我點頭說能啊,讀書是正經事。索菲婭把四書五經、古文律賦律詩搬了一堆放在阿依舍面前。

阿依舍看了一看,也未開啟,笑一笑說:“這從哪裡讀起呢?我已經是成過家的人了,不讀了吧!”索菲婭不說話,翻看起來,比我還認真。莉娟把墨磨了一硯池,師姐走過去看她磨墨,又坐下來準備看陳芬揮墨,忽然陳芬就伸手把墨蘸了一指頭,抹了莉娟一臉,莉娟驚叫一聲,陳芬笑得喘不過來,笑道:“你不是總戲弄我?天天臉上抹粉,白的跟死人一樣。我替你換個妝扮,不好看嗎?”莉娟瞅著陳芬,雙眼瞪她說:“你報復我!”說著取出紙巾擦臉,師姐笑說:“真叫越描越黑,跟我去洗手間洗了吧。”莉娟跟師姐去了,陳芬又鋪展紙張開始畫起來,我站在桌子那頭,也未看清她畫什麼,索菲婭好奇,湊上前去看,問她說:“你一隻手畫畫?”陳芬聽著她說,笑問道:“怎麼畫畫還有用兩隻手的?”說著又看看指頭上的墨還未乾透,趁索菲婭不防,又抹她一臉,一邊笑彎了腰,一邊說:“另一隻手也不能叫閒著。”索菲婭又氣又笑:“哎呀,你這麼小的,怎麼就這麼壞!”說著也指頭肚蘸了墨要抹她,陳芬就跑,索菲婭一直追,阿依舍也幫忙堵截陳芬。

正在鬧著,莉娟和師姐兩個從裡間出來,看著索菲婭大花臉,也笑彎了腰。莉娟笑說:“剛才偷笑我,沒想到自己也變成這樣兒?”說完又笑,索菲婭假裝追陳芬,靠近莉娟時,又偷偷把墨抹向她臉上一抹,笑著說:“那就再來一次吧!”莉娟用手擦臉一看,又是黑墨,撅著嘴跺腳喊叫:“我才洗了的!”我們都笑了,索菲婭大笑,滿臉被自己抹得漆黑,只看見一雙白眼珠子和一排牙齒,阿依舍向旁一轉道:“媽呀,看起來像個鬼!”結果未站穩,一下歪在陳芬身上,兩個都倒在地下。索菲婭又笑著說:“這下好了,我替你倆畫畫眉毛吧。”說著伸出沾著墨的指頭,繞著她二人的眼睛各畫了圈,乾脆成熊貓眼了,我和師姐笑得肚疼,直不起腰來,陳芬和阿依舍爬起來,又追索菲婭要膈肢她,索菲婭一溜煙就跑了。  

一會兒都洗了臉,又聚在書房,我叫索蘭卓瑪來說:“你鋪上宣紙,再把各樣顏色碟子拿來,我教你畫畫。”索蘭卓瑪這才展開笑容,逐次都收拾好了,我就拈起筆畫一幅工筆小圖。見我認真起來,陳芬叫莉娟搬來一旁的鏡臺擺面前,照鏡子畫自己的小像,速度之快令我咋舌,莉娟拍手說:“畫得真像!”又嚷著給她畫,陳芬又畫了莉娟的小像,阿依舍、索菲婭也嚷著叫她畫小像。我白她們一眼,專心畫水墨蘭花。師姐坐我旁邊也畫起來,我見她畫的是古裝女孩,憑欄對著湖水梳理雲鬟,很是幽豔奪目。

大家足足畫了兩個小時。莉娟舉著陳芬的自畫像問我說:“小汐一會兒把這個拿去給先生看一眼,看能否賞臉見上一面?”我撇嘴說:“不哦!沒道理,再說畫的很一般了,我的畫都不入先生眼,更別說那幅畫兒了。”陳芬也白我一眼,低頭佯裝作畫。師姐見狀,碰一下我的胳膊,低聲說:“來了就是客,你怎麼能這樣對人家?你就不能大度點兒?”我心想對哦,於是走去陳芬旁邊,看她畫的小像稱讚一會兒,又坐她旁邊,拿筆硯來在圖後題絕句一首,題畢給陳芬看。陳芬馬上又高興了,誇道:“聽莉娟說你了,開始不信,親眼看見了果然名不虛傳。”我嘟著嘴說:“你可真孩子氣,我又沒真和你生氣,只是亂寫幾句罷了,你用得著甜言蜜語哄我嗎?”陳芬歪頭一笑,輕聲吟道:“今夕是何夕,婀娜粉黛絕。攝魄梅花妝,阿妹為誰耶?”大家聽了拍手鼓掌,都叫好,索菲婭眼睛發亮,來我跟前笑道:“小汐給我的畫像也一首吧。”我撇嘴說:“沒興趣哦。”索菲婭又糾纏,姐姐妹妹的亂叫一起,卻不知她長我一歲。我推不過,於是提前打埋伏:“說好了就題這一首,我再也不題詩了,玩了一上午我都困了。”索菲婭忙說:“就是,就這一首,別人誰題詩都不行。”阿依舍和莉娟撇嘴,個個洩氣,本來都圍在一起,瞬間都散去,各自坐下了。我只好又為索菲婭小像題一首:“十八小姑娘,窈窕人嬌俏。忽聞笑語聲,一點胭脂小。”才寫完,阿依舍就跑來一把搶去唸出來,索菲婭拍手笑說:“寫得真好!”說著又去搶阿依舍手裡的畫兒,阿依舍躲閃,一雙翡翠鐲子碰得玎璫響。見阿依舍不給,索菲婭臉一沉,面如銀杏,映著桃紅縐被,更加顯得嬌豔了。阿依舍就將畫兒遞給她,她接過來又笑了,轉身向我鞠個躬說:“謝謝小汐!”逗得大家又笑起來。

我忽然想起什麼,又看窗外,這時候師姐說:“先生來了。”大家就像是自習課打鬧,忽然聽到老師來了一樣,便一窩蜂地各自又坐回去,裝畫畫的畫畫,裝寫字的寫字,裝研磨的研磨,一本正經的樣兒逗得我就想笑。先生進來看一眼,又圍著桌子繞了一圈兒,到我身邊說:“這麼熱鬧!都畫了些什麼?”莉娟像個機靈鬼,從包裡掏出幾幅畫兒,高高舉起說:“先生,陳芬畫了幾幅,想請您給點撥一下。”先生一愣,瞅了她一會兒,問道:“陳芬?哦,給我瞧瞧。”莉娟就將畫兒交給陳芬,給她使眼色,陳芬扭扭捏捏,羞羞答答,我一看就來氣,三步兩步過去一把扯過來,撇嘴說:“說要給先生看看,就利利索索地給先生,這種樣兒是幹嘛?”說完拿去給先生,先生瞥我一眼,又讓我在案上展開,先生便看了,全是水墨畫兒,叢林,花草,山石,各種各樣,當然也是畫功了得,我也驚歎不已。還有兩幅書法作品,先生看了一會兒,問道:“你們兩個哪個是陳芬?”莉娟指著陳芬說:“她就是。”陳芬站起來,像個小學生,手指還戳在嘴裡。先生說:“你過來。”陳芬這才來到先生面前,先生說:“你這麼小的年紀,怎麼就畫起這些了?”陳芬咬著指頭說:“我爸爸說就帶這些來,讓先生看的。”先生笑笑問道:“你爸爸是誰呀?”陳芬又說:“先生不認識我爸爸,是莉娟說小汐有個可厲害的師父,我爸爸聽了,就讓我拿著這些畫兒給先生過目,說想聽先生點撥一下。”先生瞥了一眼窗戶,沉吟道:“哦,這樣啊,那這些畫兒是你爸爸畫的,還是你畫的?”陳芬大眼睛望著先生回說:“畫是爸爸畫的,書法是我寫的。”先生笑了,緩慢說:“好,好。既然如此,這些畫兒我就不點撥了,你爸爸也四十多了吧?有句話叫做,三十不學藝,點撥也沒多大意義了,叫他堅持自己的風格就可以了。不過你的書法,我倒是想點撥一下,你同意嗎?”先生坐下來,又見陳芬點點頭。先生說:“來,你來研墨。”陳芬就研磨,先生調了筆,端正坐好,將筆蘸了墨遞給陳芬,叫她寫作品上的那些字,先生看著,在旁邊指點一會兒,見不對,又對她說:“這個字不是這樣寫法,我來把著你的手寫。”

我一聽急了,趕忙湊上前去看,正要跺腳,卻被師姐一把拽住,悄悄在我耳邊說:“你幹嘛?這麼多的人,別亂來!”我氣得直咬唇,虎著臉站在一旁,看先生握陳芬的手,陳芬抬頭瞅我一眼,見我瞪他,或許慌了神,把著手卻東歪西倒,先生說:“你手別亂動,把筆拿穩了。”這才又調整過來,寫下幾個字,先生看著字兒笑了:“就這樣寫,多寫寫就好了。”陳芬頓時豁然開悟,高興地點頭,抬頭要謝先生時,卻不知先生已經走了。

下午三點的時候,阿依舍提出要去西寧,大家一聽都要走,便一一作別,我與師姐送出院門。

心裡還憋著氣,才進屋時,見先生出來,撞了個正面。見我撇嘴又翻白眼,先生氣呼呼說:“你看你,要不是大過年的,我真就生氣了,為什麼要她們來這裡,我這麼安靜的地方,非要搞得跟飯店一樣。”我急了,回說:“唉先生,她們要來拜年哦,我還能不讓來嗎?”先生一邊走一邊說:“那你還噘個嘴,翻白眼兒,生的什麼氣?”我頓時無語,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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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作為單親媽媽,人生多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