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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雲密佈、寒風蕭瑟的下午,舅舅風塵僕僕地來到我家。

他一進門,立即對著我們露出親切而溫暖的笑臉。他話不多說,直接從身上的袋子裡,取出一個用厚厚的不透明的塑膠袋包著的東西鄭重地遞到了我媽媽手上。

他說:“給孩子治病要緊,我這有3萬快錢現金,你先拿著。”

然後,他接著說:“把你們家的貓送去我那裡吧,我給你們照顧它一段時間。”

一、

去年的這個時候,我生下了我的女兒淼淼。

淼淼的到來給我們一家人帶來了活力,也帶來了歡聲笑語。因此,不管是我丈夫還是我媽媽,都很寵愛淼淼。

這一年來,淼淼都在健康地成長。除了在第八個月的時候,淼淼因為長牙,表現得有些脾氣急躁,其他並無異樣。

我們一家人一直在安寧而知足地生活著。直到上個月下旬,淼淼的住院讓我們一家人陷入了無盡的擔憂、焦慮以及恐慌當中。

那天是1月25日。早上起床的時候我們就發現淼淼有點發熱的情況。我們以為淼淼又要長牙齒了,因此我們只給淼淼在額頭上敷上了兒童冰貼。

到了中午,淼淼淼淼出現了發燒的跡象。伴隨著淼淼發燒一起出現的是拉肚子,緊跟著我們又發現淼淼的腳丫子上長了很多紅點子。這樣的情況對我我們來說是前所未有。

後來到了我們把淼淼帶去醫院,經過一系列的檢查,醫生確定我們淼淼感染了手足口,而且還是手足口的二期。當下就讓我們住院治療。

得到這樣的結果,我們感到很意外。因為平日裡我們只帶著淼淼在所住的小區活動,很少出去,就連線觸的人也很少,淼淼怎麼會感染了手足口呢?

更讓我們想不到的是,手足口的病情發展得很快,下午淼淼還好好的,傍晚的時候她就發燒到40.5度,還產生了驚厥的現象。這時候醫生診斷淼淼已經是手足口重症三期了,需要進入進入ICU。

二、

因為進入了ICU,淼淼全程是由醫護人員護理的。所以,醫生建議我們都回家,用醫生的話“我們不聯絡你們,就是就不需要擔心”。

從這以後,我們家開始陷入了擔憂、焦慮當中。

25號夜裡回到家,因為淼淼,我們三個大人各自輾轉反側,難以入眠。26號上午,讓我們開始恐慌的事情悄然而至。

26號上午醫生打電話來說,淼淼在醫院產生的治療費用已經超過一萬元。言下之意就是讓我們去繳納醫療費了。

我和丈夫立即把能夠拿出來的錢都交到醫院去。這錢不交不知道,我們去醫院交了錢,我們才發現,原來我們夫妻兩個是這麼窮,能夠拿出手的所有的錢加起來才兩萬塊。也不知道淼淼要在ICU待多久,之後還會產生多少費用,我和丈夫陷入了沒錢的恐慌當中。

媽媽知道我們錢不多,她立即拿著她的銀行卡去銀行給我們取錢。可是媽媽到了銀行,她才想起她的錢大部分都在銀行買理財產品了,那理財產品沒到期錢是取不出來的。

為此,媽媽覺得自己對不起淼淼,關鍵的時候沒能幫到她。因此回到家的媽媽獨自傷心地坐在房間裡抹眼淚。

除了媽媽,丈夫能夠想到的就是跟家裡打電話,說了我們淼淼的情況,希望家裡能幫忙。可是家裡用錢也緊張,因為公公婆婆是老實的種地人,積蓄不多,哥哥嫂嫂則是要還房貸、要養孩子、待產二胎。因此家裡能幫助的錢也是不多,公公和哥哥每人轉了一萬塊錢過來。

三、

雖然有公公和哥哥的兩萬塊,可是似乎這還是不夠用的。因為27號早上,丈夫發現淼淼又用去了將近一萬塊錢的醫療費。

丈夫把公公和哥哥給的錢立即又交到醫院裡。這時候,恐慌的不只有我丈夫和我了,連著我媽媽也一起恐慌了。

媽媽想幫助我們,幫助淼淼,可是她也拿不出錢。更關鍵的是,我們都不知道還有誰可以求助了。

在我們一籌莫展的時候,舅舅的電話打來了。

說起舅舅,他給我的印象是固執、古板、執拗、孤僻。這些性格也許是跟他早年悲痛的經歷以及老年長期獨居有關吧。和舅舅在一起的時候,舅舅總是囉囉嗦嗦的,一點點雞毛蒜皮的事情他都能夠煩你一整天。所以我不喜歡舅舅。

可舅舅是媽媽的親大哥,媽媽平時跟舅舅是經常走動的,所以媽媽和舅舅聯絡頗多。舅舅之所以打電話來找媽媽,是因為舅舅可能又懶得出門買菜或者做飯了,所以舅舅找我媽媽,多數是讓我媽媽幫他買菜送過去,順帶做點好吃的也一併拿去給他。

果不其然,舅舅在電話裡跟媽媽說的就是這些事。可是媽媽聽舅舅說完,她哭著跟舅舅說了我們淼淼進了ICU的事情以及我們一家人都在為錢發愁的事情。

然而舅舅在電話裡淡淡地說了一句:“哦,是這樣啊。”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媽媽放下電話的時候,泣不成聲。因為舅舅的這句話,我們一家人解讀成“想找我?對不起,我幫不上。”

四、

28號了,我們對錢的事情不僅是坐立難安,更是愁得不知所措。因為我們能夠查詢到淼淼的醫療費是一直在高額增加的。

迫不得已,丈夫決定把手機裡面的花唄借唄都用到底,我也是。甚至我們決定把僅有的一張信用卡也拿去刷爆,只要能夠配合醫院醫治我們的淼淼。

就在我們下定決心把能夠透支拿到錢的東西都透支完的時候,舅舅的電話又打來了。舅舅的電話是在下午將近五點的時候打來的。他在電話裡說,他在來我們家的路上。

沒過多久,舅舅風塵僕僕地出現在我們家門口。一進門他就隨手把門給關了。然後神神秘秘地從他身上的口袋裡,摸出一個用不透明塑膠袋包著的結結實實的硬塊東西,微笑而鄭重地交到了我媽媽的手上,說:“給孩子治病要緊,我這有3萬快錢現金,你先拿著。”

還沒等我們一家人反應過來,舅舅轉身就要開門離去。突然間舅舅又回頭,他的目光溫暖而親切地看著我們家的貓窩,說:“這幾天你們沒有心情管貓吧?明天抽空把貓送去我那裡吧,我給你們照顧它一段時間。小動物是害怕孤獨的,需要有人陪著的。”

看著舅舅,我們一家人激動得說不出話來,大家的眼睛都溼潤了。正當我們想送舅舅下樓的時候,舅舅說:“收拾收拾,趕緊去醫院把錢交了,別耽誤了。我自己回去就行。錢不夠和我說,我能拿出來的都給你們。”

舅舅這麼說,我們更是感動得說不出話來,只有兩行熱淚。舅舅只讓我們送他進了電梯,電梯關門之前他一直在說:“收拾收拾,把正事辦了。”

五、

29號,我和丈夫把我們家的貓(名字叫做咪咪)送去了舅舅家。

之所以決定把咪咪送去舅舅家,是因為我女兒確診了手足口病之後,醫院和社群都有打電話來跟我們問我女兒的活動範圍、活動區域以及接觸過的人等問題,並且指導我們在家裡做消殺的工作。

家裡有咪咪在,在做消殺這個事情的時候不是很方便,尤其是噴消毒液的時候,我們總不能對著咪咪噴吧。因此我們把咪咪送去舅舅那裡。

到舅舅家的時候,我和丈夫看到舅舅已經騰出一個房間給咪咪了。舅舅家的房子是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起的樓梯房。相對於電梯房來說,舅舅的房子顯得很窄。可舅舅硬是把一個房間收拾得整齊顯得寬敞。

當我們把咪咪放出來的時候,舅舅像個小孩子一樣,好奇地打量著咪咪,還紅著臉對咪咪說:“我這裡不如高樓住宅,簡陋點,你就將就將就,吃的喝的,我都會緊著。放心,我天天給你買小魚乾。”

說起來,咪咪也是命運坎坷的。咪咪來到我們家8年了,它是我媽媽在貓販子手裡帶回來。剛來到我家時,咪咪奄奄一息。是媽媽堅持著無微不至地照顧咪咪,咪咪才活下來的。

長大之後的咪咪很瘦小,吃再多也不會胖,倒是很機靈很可愛。它還是捕鼠能手。然而這麼好的咪咪總是被人嫌棄。

有些親友們看到我們家咪咪捉老鼠,就說咪咪髒。很不待見咪咪。尤其是我們買新房子搬家以後,有些親友還勸著媽媽丟棄咪咪。

可媽媽沒有理會那些親友,她對咪咪更是愛護和喜歡了。媽媽的操作氣煞那些親友。導致很長一段時間那些親友對著我媽媽指指點點的,都是拿養貓說事。

這時候,因為淼淼,舅舅願意幫我照顧咪咪一段時間,我很感激舅舅。咪咪似乎也很懂事,到了舅舅家不吵不鬧的,跟原來一樣,飽吃一頓就去窩裡睡覺。

看著咪咪這樣跟著舅舅,我和丈夫就放心了。

六、

30號這天,我在上班。可是突然間我接到了大姨和小姨的電話。往日,我跟大姨和小姨少有來往。除了過年過節有幾句輕飄飄的問候。

大姨和小姨在電話裡不約而同地跟我說的是同樣的一件事:你為什麼把貓送去舅舅那裡?!

電話裡,我先是跟大姨吵了起來,大姨說話很重,大姨直接把我當場說哭,她說說:“你知不知道貓的身上有病毒的,萬一大哥也染上了病毒,有些什麼事情,你和你媽媽就是千古罪人了。我不管你怎麼想怎麼難過怎麼傷心的,你現在就回去把貓丟了!”

我不同意大姨讓我爸咪咪丟了,畢竟咪咪跟我們在一起8年了。所以我被大姨說哭了。小姨則是幫著大姨勸我,把貓丟了。但是我一直在電話裡哭。因此小姨最後說:“這是我們的建議,你不聽也罷,要是以後有事,你和你媽媽看著辦。”

掛了大姨小姨的電話,我立即打電話和媽媽說這件事,電話裡,媽媽也哭了,她說:“平時不怎麼跟我聯絡,現在我家有難了,不幫也就算了,還拿我們家的貓說事!”

晚上我們一家人商量,還是把咪咪接回來吧。這時候就不要去給舅舅添麻煩了。然而我們一家人到舅舅家說要接咪咪的時候,舅舅一臉懵圈。

當舅舅問清楚緣由之後,舅舅板起臉了責備我們一家人,他說:“你們養這麼久的貓一點常識都沒有嗎?咪咪身上能有什麼病毒啊,你們對它又不是不搞衛生不驅蟲的。

你們又不是不知道,她們(大姨和小姨)從小到大到老都是咋咋呼呼的,一點點事情都呼天喊地沒見識的。

就因為她們在電話裡嗓門大聲你們就屈服了?我真是服了她們兩個了!”

說完,舅舅立即打電話給大姨和小姨,狠狠地訓斥了他們一番。舅舅訓斥大姨小姨的時候,把話說得更加重了。我們隱隱約約在電話裡聽到大姨和小姨被舅舅說得一愣一愣的。舅舅還在電話裡生動地給大姨和小姨上了一節養貓的好處的課。

我知道,大姨和小姨肯定是一時半會兒不服舅舅的,可她們卻又不能拿舅舅怎麼樣,雖然沒聽清大姨和小姨在電話裡是怎麼回覆舅舅的,可我們能夠想象得出大姨小姨被舅舅說得發窘的樣子。

最後,舅舅讓我們安心回家,他保證他把咪咪照顧得好好的,這件事才翻篇。

七、

31號,醫院傳來了淼淼的訊息,說淼淼情況穩定,可以脫離呼吸機了;2月1號,醫院電話來讓我們準備一些可口的肉粥,說淼淼可以進食了;2月2日,淼淼從ICU轉到普通病房;2月5日,淼淼出院。

至此,籠罩在我們家的擔憂、焦慮以及恐慌都被暖風吹散了。女兒回到家裡後,我們商量著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舅舅的錢還了。因為,在這世界上,在你困難的時候主動幫助你的人少,能主動送上錢給你度過困難的更少。更何況這是我的親舅舅呢。

終於在2月10日的這天,我們一家人把錢舅舅給的錢湊齊了。正要給舅舅送過去的時候,舅舅的電話來了。舅舅說:“我的錢你們先別急著還。過年是要用錢的。給孩子多買些好吃的、穿得用的。等你們的錢多點了,再還給我也不遲。”

最後,舅舅在掛電話之前,有些不好意思地跟媽媽說:“我想吃你蒸的扣肉,感覺很久都沒有吃你做的菜了。有空蒸一碗扣肉送過來,挺好。嘿嘿!”對於舅舅這個要求,媽媽想都沒有想就答應了。

我突然覺得,一直以來我都在戴著有色眼鏡看待舅舅,覺得他是一個不好相處的人。可是現在,我對舅舅的看法改變了。在舅舅固執、古板、執拗、孤僻的外表下,他有一顆熱情的心。

舅舅對我們家的大恩大德我們無以言表。在將來的日子裡我們要用行動去報答舅舅,報答他的恩情。在新年到來之際,我們一家人祝願舅舅: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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