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現在的春節越來越沒有“年味”了。
我覺得沒有年味的原因有兩個。一個是因為人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想吃什麼不用再等到過年;第二個原因是,人們的慾望也在變。
而我的父親,陪我度過了三十多個春節,卻變得越來越“沒用”了。
1、兒時的春節除了吃的東西,對於一個孩子來說,春節還意味著寒假,可以跟小夥伴們一起“打瘋狗”、放鞭炮。
而過年那幾天,父母對孩子的管教也相對來說要放鬆一下,所以過年那幾天對於一個孩子來說,真是玩耍的天堂。
然而在此之前,還有一個“鬼門關”需要闖,那就是期末考試。
我的父親對我非常嚴厲,所以我的期末考試經常會變成我的噩夢,成績單發下來之後,又免不了一頓打。
而他對我的大叔、二叔和小姑幾個兄弟姐妹,又是非常的友善。
記得小時候每到春節,父親都會和他們打麻將,他們也喜歡跟父親打,因為父親跟他們打牌總是會輸,所以在牌桌上,我認為他是一個“沒用”的父親。
他們打牌的時候,我會一邊看春晚一邊幫奶奶和大姑包餃子。一個大屋裡面,打牌的打牌,做飯的做飯,電視裡會不時傳來趙忠祥和倪萍的聲音,一家人其樂融融。
當電視裡《難忘今宵》的歌聲響起來時,餃子也下熟了,奶奶掀起鍋蓋,喊一聲:
“別打了,吃餃子嘍!”
鍋裡冒出熱氣騰騰的水汽,把正在一旁打牌的父親、大叔、二叔和小姑淹沒在白煙裡。
一大家子人在一起熱熱鬧鬧地過年,這就是我記憶中的兒時的春節。
2、傳說中的的春節所謂傳說中的春節,指的是我從長輩口中得知的,更早的時候,爺爺在世時的春節。
爺爺在世那個年代,家裡的條件還很困難,過年別說餃子了,就是能沾點葷腥都不容易,能多做幾個像樣的素菜,擺在桌上就算是過年了。
父親說,有時候鄰居會在年三十的晚上送一碗餃子過來,然後大家每人分一個,在嘴裡嚼半天都捨不得嚥下去。
而父親的學習成績最好,所以每次吃餃子都能多分一個。
可是,即使是這種窮苦的生活,上天也不願施捨,爺爺去世了,家裡的擔子全部落到了父親肩上。
第二年,父親以全縣第二名的成績準備參加高考,可是當時上大學是要靠大隊書記推薦的,而他不出意料地推薦了自己的一個侄子。
奶奶沒有收入,大姑遠嫁外地,大叔、二叔、小姑又都沒工作,所以父親不能再等第二年的推薦名額了,自願進了煤礦挖煤,賺錢供小姑和小叔上學。
可是,小姑沒多久就嫁人了。那天也是春節,父親從煤礦上跑了回來,用那雙年紀輕輕就磨出了老繭的手攥著200塊錢塞進小姑口袋裡。
小姑哭著說,哥,我不要錢,他們家有錢。
父親說,傻的,給你你就拿著,嫁到人家那去,沒點錢押腰,將來受氣了怎麼辦!
小姑結婚後,小叔也不爭氣,輟學了,天天跟一幫社會青年混在一起,成了小痞子,經常跟人打架。
直到現在,小姑仍然承認的一件事就是,那些年父親的工資很大一部分都去派出所給小叔交了罰款。
3、現在的春節去年,奶奶的老房子拆遷,賠償5套房子,由於父親為這個家付出得最多,所以大家都讓父親來決定怎麼分配。
可是無論父親怎麼分,總是有人不滿意,所以事情就這麼一直拖著。
去年春節,是父親兄弟姐妹第一次沒有聚齊的一個春節,大叔找了個理由沒來,小叔乾脆就沒出現,小姑來了也是悶悶不樂的。
昔日那張破舊的手動麻將桌,早已換成了嶄新的自動麻將桌,卻孤零零地擺在那裡,第一次在春節的時候無人問津。
父親喝了兩杯酒,問奶奶房子應該怎麼分配,奶奶也不拿主意,說,你爹死了之後一直都是你當家,你來決定吧。
父親為難地說不出來話,喝了幾杯酒也走了。
可是就在前不久,讓父親萬萬沒想到的是,大叔、小叔和小姑居然瞞著他,把奶奶騙到拆遷辦去簽字,三個人把房子給分了。
今天是年三十,中午我和母親陪父親去奶奶家吃飯,只有她一個人在家,顯得很憔悴。
大家都一言未發,最後,父親喝了一口酒打破了沉默:
“娘,房子終於分好了,我的心也落地了。”
母親掀開鍋蓋,一股白煙升騰起來,在屋裡瀰漫著,透過煙霧,我彷彿又看到了年輕的父親坐在對面的麻將桌邊,和幾個“牌技高超”的兄弟姐妹在打牌。
這就是我經歷過的春節,和我那越來越“沒用”的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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