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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年就是把過去的憂傷和愁苦忘記。過年就是迎接幸福和歡樂的到來。過年是喜慶的日子,是寄託夢想與付諸現實的日子。過年是吉祥的日子,所有的忐忑不安都會在這一天過去。

在我的記憶裡,過去的過年卻是難忘的過年。

小時候,我們家裡很窮。每年春節,我們兄弟不一定每人都能有一身新衣服,但母親一定要讓我們兄弟每人至少有一件新東西穿在身上,比如一件新衣服,要麼一條新褲子,或者一頂新帽子,甚至一雙新襪子。母親說,只要有一樣新的東西穿在身上,也代表著我們在過新年,過了新年就會有新的好運氣的。

有一年的冬天特別冷,母親省吃儉用,終於悄悄地湊錢給我買了一雙襪子,本來要我過新年時穿的,但看我凍得實在不行,便要我提前穿上禦寒。我承蒙母親的深沉恩愛,懂得母親的悲苦,不忍母親在過新年時看我無新東西穿戴在身時難過,便強忍天寒地凍,把這雙色彩鮮豔的尼龍襪子偷偷藏起來,好等到過年時再給親愛的母親一個驚喜。

哪知,等到過新年時我卻忘記了自己藏襪子的地方,找不到新襪子的我暗自著急,偷偷找了好久都沒有找到。在大年初一的早上我沮喪透頂。忙碌過後的母親最終知道了事情原委,也心痛不已。

老家的風俗是新年第一天不能動土、不能開箱、開櫃,認為凡是在大年初一就往外拿東西會越拿越少,但母親看不得我的失望,也不管不顧地翻箱倒櫃滿屋子幫我尋找我的那雙尼龍襪子。不知所措的我呆板地跟在母親身後,努力回憶著每一個可能藏放襪子的地方。經過母親鍥而不捨地尋找,終於在家裡裝了大半櫃紅苕乾的櫃子裡找到了我夢寐以求的色彩豔麗的襪子!那一刻,母親的眼角流出了喜不自禁的淚水……

沒有經歷過我家那樣的苦難的人,是不能深刻理解我們卑微的內心的。多年以後,我讀到臺灣作家賴遠星寫的《乞丐囡子》,我才更深刻地瞭解我的家庭的苦難是比同時代的所有人更深重的。瞎子老爹瘋子孃的臺灣人賴遠星,在五六十年代的臺灣還可以透過乞討,三天兩頭吃點帶油葷的殘湯剩羹,可是我們是出生在七十年代的內陸山村,都是一樣的鄉友,哪裡去乞討?上頓不接下頓的時候,一年之中十之有六七!

青黃不接的二三月間,家裡連菜葉也沒有了啊!地裡能吃的東西都收了,周圍能借的人家都借了,除了水,家裡什麼都沒有。看著嗷嗷待哺的幾個孩子,母親就是心頭流血,也無可奈何啊!

母親的勤勞大多是有收益的,家裡年底時出售肥豬是一大盛事,雖然賣肥豬所得款項轉手即空,但一家人為減少了一筆筆欠賬也是歡欣鼓舞的。

但不幸的事也時有發生。

有一年年末,家裡售賣肥豬之後立馬購買了兩隻小豬崽,母親滿懷希望地精心飼養著。大年除夕,母親突然發現家裡養的這兩隻小豬崽病懨懨地不吃不喝,擔驚受怕了一夜,大年初一的早晨,母親發現兩隻小豬崽竟然齊齊死在豬圈裡。悲痛欲絕的母親怕拂了一家人過年的喜慶,沒有聲張,悄悄地把死了的小豬崽裝進口袋,藏在我家的房子後面。

我在外面瘋玩累了,想回家喝水,卻沒有看見母親的身影,我急忙屋裡屋外地尋找,等到我最後終於在屋後燕子埡那塊母親經常勞作的地邊溝渠裡看見母親時,母親正低著頭淚眼汪汪地剝著小豬崽的皮,我大吃一驚之後才發現家裡出了大事。我奔過去,正在失神落魄的母親聽到聲響,驚慌失措地想要掩藏,看到是我,忙揮動沾滿豬血的手,要我趕快離去,我知道母親怕晦氣沾到了我的身上。

我轉過身來剛走了幾步,就聽見了母親壓抑不住的悲聲。

我再也顧不了什麼,轉過身來撲向母親……

母親哽咽著對我說,小豬崽死了,本應該埋了,但褪皮剖腹之後還可以給我們剔點肉吃……大年初一就做這樣“血淋淋的事”,特別是被別人碰見,是很忌諱的,所以她就一個人悄悄地躲到這裡來。

我的心在那瞬間碎。窮人是沒有自尊的。一個原生家庭的悲劇,不僅僅在於物質上的匱乏,還在於精神上的摧殘!

悲情如我,出生在如此悲催的家庭,如果長大還不成功,那將是何等的恥辱!

如今,我的母親已經離開我們十六年。母親的墓地就在燕子埡。我們兄弟回去給母親掃墓,走在墓地下面的老屋,就悄悄在心底呼喊:“媽,我回來了!”

但再也聽不到母親的迴應。我們就急急爬上燕子埡,在母親的墓地跪下來,虔誠地磕完頭,再站起身,撫摸墓碑,就如同撫摸著母親的手,從冰涼,到溫暖。

我知道,母親在另外那個冰冷的世界,一直溫暖著塵世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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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馮俊龍,70年代生人。筆名看盡人間荒唐、大眼看世界、堅挺的鼻子。一個既喜歡歷史又注重現實的專職寫作者,在省級以上刊物發表文章若干,著有小說、散文、詩歌三百餘萬字。現擔任五塊石頭文化傳媒有限公司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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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新評論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這是我第一次心動,請原諒我的迫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