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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除夕,明天就是年了。按照傳統的習俗,過了今日,又要長了一歲。為了迎新,不但吃好的喝好的,還要穿上新衣服、新襪子、新鞋子。如果有條件,還要提前洗個澡,乾乾淨淨地邁入新的一年。今天晚上和明天這兩天,不能說不吉利的話,不能生氣,不能發脾氣。不能想幹什麼就幹什麼,要特別地注意長輩們告誡的各種禁忌。以免來年不順利。

我和大哥。1984年夏

大約30幾年前的一個春節前夕,我卻哭了一個下午,另加一個晚上,誰勸也不聽,打我也沒用!

那年我剛剛十歲,我們雖然兄弟四個,但年齡都小。父親和大哥都在公社裡的工廠上班,沒有人在隊裡掙工分。二哥早早輟學了,天天幫著母親做家務。我和弟弟,都是沒有能力掙錢,但卻不少吃,不少花的年齡,因此家裡特別窮。

從小到大,我沒有穿過一件新衣服。都是大哥的衣服不能穿了,改小一點兒,給二哥穿。二哥穿的不能穿了,再改小一點兒給我穿。我穿的不能穿了,母親就用剪子剪了做補丁用。老四太小了,父母給他買新的。我心裡明白,家裡面就我一個人上學花錢,他們都是能幫父母掙錢或者解憂的,我怎麼好意思要新衣服穿?

我們家是三間瓦房。中間是客廳兼餐廳兼我的學習室。父親和母親,摟著老四,住在東邊的單間。老大、老二和我,我們三個住在西間裡。家裡總共就兩張床:東間一張,西間一張。晚上睡覺的時候,大哥、二哥一人一頭,我就兩頭忙活:有時跟著大哥,有時跟著二哥。

我和二哥。1988年冬

冬天的時候,我從來沒有穿過褲頭,就是傳說中的內褲。一件海軍圖案的秋衣秋褲,我可以穿過整個冬天。秋衣的前面還湊活,後背的部分,比鐵片子還硬!秋褲上全是窟窿,所幸沒人看見。一雙襪子,我也可以穿上一個冬天。外面還好好的,但整個襪子底面,厚厚的一層泥。我從來沒有想洗的意思:不是我不想洗,實在是洗了後明天就沒有襪子穿了,我就要大冬天打赤腳。

身上生了蝨子,也沒有替換衣服,怎麼辦?天氣暖和的時候,在家裡院子的陽光下,把衣服脫下來,換上老爹的大褂子,然後徒手捉蝨!一個一個,逮住了就用兩個大拇指甲掐死,脆脆的一聲輕響,兩隻指甲上全TM是我的鮮血!

這是上個世紀80年代初,農村貧窮人家的孩子生活狀況的真實寫照,毫不誇張!為什麼盼過年?為什麼啊?就是因為過年可以穿上一件新衣服。還可以吃好的,可以不用幫著家裡幹活。因為過年圖吉利,即使這兩天我做錯了事情,大人也不會打我罵我。我可以在一定限度內無憂無慮地瘋玩一個寒假!

後來的一大家人。1996年夏

那年,馬上就要過年了,眼看著大哥、二哥,甚至還有那個小不點老四,都陸陸續續有了自己的新衣服,可我還啥都沒有。就好像父母把我過年的事情給忘了。我心裡急,我也想穿新衣服啊!可是歷年的規矩我懂得。只要大人不主動給我買新衣服,我就是說出來想要新衣服,也是嘴上抹石灰,白說。我只能等,等著大人給我買來新衣服,等著奇蹟出現!

一直等到臨過年還有兩天,家裡人都開始忙著過年了,還是沒有一點兒動靜。我心裡面的火花漸漸熄滅,知道今年又沒有穿新衣的希望了。我也坦然,已經習慣了。

到了大年的三十兒,早上,母親給我拿出來一件褲子,上面滿是補丁,但洗得乾乾淨淨。母親讓我穿上。我把身上的舊褲子脫下來,把這件肯定是他們穿過的改小的褲子穿上。嘿,還不錯,就是有點短,褲腳到我的腳踝上面。

鮮花。溼地公園。2020年春

雖然是件舊衣服,但我挺滿意。雖然有幾個補丁,但畢竟是新的啊,關鍵是屁股那裡沒有洞啊。

穿上新褲子,我興高采烈出去玩兒。轉著轉著轉到了鄰居家的一個新媳婦家。這個新媳婦的爸爸和我父親是一個工廠的同事,她是我父親給介紹過來的。男方一家是我們家最要好的鄰居,新媳婦的公婆和我父母如同親兄弟,親妯娌。

這大嫂看見我,先是一聲:“哎喲,弟弟你來了!”緊接著又是一句:“哎吆,長紅,你穿的誰的褲子?這麼短,咋像個殺豬廚子!”我大吃一驚,又羞又惱,沒有說話,看了看露出的腳踝和一截小腿,沒有說一句話,哭著跑回了家。

鮮花。溼地公園。2020年春

一路跑到家,我也不管會不會挨訓、捱揍,大聲嚎叫著讓我老爹給我買新褲子。這個褲子哪怕是光光腚我也堅決不穿了!我一邊鬧,一邊哭訴:“都覺得我是傻瓜,都覺得我沒心眼兒,都覺得我不喜歡穿新衣服。嗚嗚,我不是傻蛋!我也要穿新的。給我買去,不買不行!”

母親過來哄我也不聽。誰說的我也不聽。就這樣一直鬧到傍晚父親下班回家。父親傍晚回來後,看見我哭得跟丟了錢似的。也沒打我罵我,和母親商量怎麼辦。商量後的辦法是,把原先二哥不捨得穿的一件去年的褲子拿來,找個村裡面家裡有縫紉機的鄰居,把二哥的褲腳往上摺疊一部分,用縫紉機縫上,拿來給我穿。

穿上新褲子,褲腿是不短了,但褲腰和褲腿肥肥大大。穿上後整個屁股和腿上空空蕩蕩,好像兩件小麻袋套在我的屁股和腿上。

但我已經很滿足了:畢竟這是全新的新衣裳啊,上面一個補丁也沒有。

鮮花。溼地公園。2020年春

大年初一,我穿著這件二哥改小的新褲子,跟在浩浩蕩蕩的拜年的隊伍中,從村西頭走到村東頭,從早上,走到晚上。這年的春節,我覺得風光無限。到了晚上,我把褲子脫下來,疊得整整齊齊,放到我的枕頭旁邊,睡了一個好覺,做了一個好夢。

後來,我老爹、老孃逢人就對鄰居說,“俺長紅長心眼兒了,知道過年要新衣服穿了!長大了不缺心眼子了!”嗨,鬧了半天,我過去從來不主動要新衣服,父母並不認為我是體諒他們的艱難,而是以為我缺心眼兒,不懂穿新衣服!

這好人還真不能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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