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大年初一，中國人傳統的春節，千家萬戶團圓的日子，媳婦早早的去了我母親那裡包餃子，中午我兄弟一家三口和我們一家子陪父母吃餃子，因為時間還早，我躺在床上忽然想起來三十年前那驚心動魄讓人悲痛的往事！

記得九零年剛剛十七的我因為上學不努力過早的走入社會，又沒有一技之長，後來父母花了五千四百元買了一輛二手拖拉機。記得當時我的心情卻不亞於現在買了一臺豪車。當時我們村有幾個採石場，我們主要就是給建築工地拉石頭，因為當時身體還沒有那麼大的力氣，經常在裝車的時候由於氣力不足而導致手指頭被石塊兒壓住，當時指甲蓋兒就變成黑色的了，然後晚上睡覺時指頭火辣辣的跳著疼，經過幾天的煎熬之後慢慢脫落，再長出新的指甲蓋。可以這麼說，我的十個指甲蓋只有兩三個是原生態的了，剩下那些都是再生的，但是這些身體帶來的傷痛卻遠遠沒有那次事故帶給我的令人難以承受！

那是九一年的臘月二十六，再有幾天就過年了，本來忙碌一年的我們已經準備好好歇歇過大年了，但是洋河口村老印家開春要蓋房急等著拉沙子，所以我們只能再辛苦一天了，其實關鍵還是缺錢，放著活兒不去幹心裡也是不甘心啊。

記得那天是我，我二舅，我五叔還有我五叔他大舅哥我們四臺拖拉機去幹活兒。因為完全走公路太遠耽誤時間，所以我們空車的時候就直接在村子西邊跑冰過去，然後裝滿沙子以後就只能走很遠坑坑窪窪的土路才能經過現在的洋河大橋，（就是南戴河西邊的橋，不過現在加寬了，以前就是單車道）才能回到洋河口漁業村。

那天第一趟很順利，我們也就放鬆了警惕。但是事情都是在你麻痺大意的時候就悄悄來到你的身邊！因為那年是年前春，（就是還沒過年節氣就已經立春了）所以溫度悄悄的讓冰層由原來的立茬變成了橫茬，導致它的承受力已經下降不少。因為我們穿過的冰面右手上游是洋河水庫（天馬湖），左手下游就是入海口，進入渤海灣，在漲潮的時候冰面下邊有水的託付力，還沒有什麼危險。但是如果退潮，冰面和水面之間有了很大的空間，如果天氣冷還無所謂，現在已經立春，冰層起了變化，我們都不知道危險已經悄悄的來到了身邊！

第二次依然是我的頭車，我爸那天也去幫我裝車，他就站在後邊的拖斗裡，五叔的車在我後邊間隔不到二十米，在我的車進入冰面的中間位置時，，被我車輪壓過的冰面就已經破裂開了，但是我因為注意力在前邊，也看不到後邊的情況，我爸雖然看到了但是也不敢喊我，如果我一停車就會掉下去了，這倒令我躲過一劫！可是我五叔的車因為離我太近了，冰上又太光滑，無法及時轉向脫離，他的車就直接掉入了冰面以下。幸虧他穿的大衣因為時間短沒有被水浸透，而他又是個俗稱的車軸漢子，靠著自己的力量竟然扒著冰面爬了上來。後邊的兩臺車自然就不能開上來了，因為他們已經看到這個危險的情況了。

我一直跑到岸上才知道剛才的險象環生，不由出了一身冷汗。驚魂未定的我們把同樣嚇傻了的五叔拉到一邊，這時候拖拉機已經在水下不見了蹤影。記得當時我五叔還說：幸虧是我掉下去了，要是小海（我的小名兒）掉下去就壞了，實際也是，如果換了我真不見得能夠爬上來，估計我就會去給海龍王拜年去了( •̥́ ˍ •̀ू )。

這時候兩岸不少人都看到了，大家紛紛跑過來，七嘴八舌的出主意，我們把冰面破了一個籃球場大小的口子，然後按照我爸的主意去找我們村一個長期潛水的人，都給人家些錢，讓他把鋼絲繩套在拖拉機的前保險槓上，然後老印家找來了一臺剷車，我們把對著岸上的一面冰層都打開了，其實這個計劃是不錯的。但是壞就壞在老人為兒女節省的出發點上了。我叔的丈母孃她老人家聽說以後一想找別人要多少錢啊！因為我叔是大姑爺，還有一個二姑爺，在我們秦皇島市的煙機場上班，平時也喜歡戴著那種用大概不到半米左右塑膠管做成的呼吸器下水摸摸小螃蟹之類的事兒。當下就趕緊打車去市裡接人。因為那時候計程車太少了，等找到車再接上人回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三點多鐘了。

直到今天，那個二姑爺，（我應該叫老姨夫）的面孔還經常浮現在我的腦海裡，那俊朗的凍的發青的面孔，儒雅的兩撇小鬍子，瘦高的因為天冷有些顫抖的身體！

當時冰面我們已經破開了，我們的意思是把繩子拴在他的腰上，然後鋼絲繩拉在手裡，到水下他把鋼絲繩掛在拖拉機的保險槓上，然後他就趕緊上來，如果有情況他抖動繩子，我們就趕緊拉他上來。時至今天我們依然在後悔不已，為什麼就因為他怕繩子掛在車上而不同意，就那樣讓他只是手裡拉著鋼絲繩下水呢！想想這些心都在滴血啊

前邊已經交代了這些情況，然後在我們期待的目光里老姨夫下水了。可是當時因為退潮的流（這裡讀四聲）太大，泥沙已經把拖拉機的保險槓埋在了下邊。老姨夫因為是城市人，對拖拉機的構造不是很熟悉，他在水下弄了許久也沒有成功，迫不得已出水了，因為人的肺活量有限，他這已經是夠厲害的了，也沒有氧氣瓶。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是臨近傍晚了，冬天天黑的早。臘月的冷風吹過，明顯看到他凍的直髮抖！雖然膠皮潛水衣不透水，但是裡邊只能穿著毛衣毛褲，又怎能抵得住水下那刺骨的冰寒！我看著他鐵青的面孔，自己都感到一陣陣的寒意襲來！

大家商量了半天，說還是別下去了，但是他也是個重感情的人，當時他的小女兒才五六歲，聽說人家兩口子都沒有紅過臉，感情相當的好。他的這個性格又怎能不為了大姐夫而盡力一搏！

在他的堅持下我們都同意了，其實當時如果大家想到危險的後果，就是不要拖拉機了，不就是幾千塊錢的損失嗎？儘管在當時那也是一筆錢，不過和人最寶貴的生命比起來，那又是啥呢！

就這樣在我們依舊期待的眼光下他毅然決然的下去了，走的那麼幹脆，那麼義無反顧！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還是沒動靜，我們已經感覺心提到了嗓子眼了，能聽得到心跳的聲音，每個人眼裡都急出了火來，恨不能把厚厚的冰面燒穿。我們焦急的在冰面上喊啊，敲打著表面，希望他可以聽到我們的擔心，趕快出來，遠離那冰冷危險的水下！

但是還是一點動靜沒有，這時天已經黑下來了，迫不得已我們發動了拖拉機，開啟燈光，但是機器轟鳴的馬達聲掩蓋了一切動靜，黑暗！死神出場的帷幕讓我們一片茫然。每個人的心都在不停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