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遼西,窗外春寒陡峭咋暖還寒。屋內的窗臺上,一顆不足二寸長只有兩三片綠葉的牽牛花卻頂著一朵碩大的紫色的喇叭花開在一株長著君子蘭的小花盆裡。
喇叭花底部是白色,邊緣全花是紫色。我換角度拍了幾張照片,發給在城裡長大的朋友問她是什麼花?原以為她不認識。她卻馬上回我說是喇叭花也叫牽牛花。
但是語氣不怎麼堅定,問我對不和什麼時候拍的,我說就是今天,2020年3月18日。
她覺得不可思議:
第一,那麼點兒小秧怎麼會開花?
第二,牽牛花怎麼會在這個時候開花?所以她回答完就反問一句是牽牛花嗎?我說是,她說你怎麼那麼肯定?
說實話,在農村生活的時候,我並不知道它叫牽牛花,我只知道它叫喇叭花還有一個名字叫打碗花。那時我剛剛記事,在村裡后街搬到前街一個姓梁的人家的北炕,至於和父母怎麼搬到人家北炕住我不知道,只知道南炕住著一個梁大爺和一個比我大很多的姐姐。
那個姐姐很高,很瘦,很好看;當時也就十四,五歲的樣子。大人叫她素甜,我叫她素甜姐。我們房後是一口小井,夏天井水可以滿上來,素甜姐常領我拿葫蘆瓢到井邊舀水喝。
天很熱,水很涼也很甜,大熱天喝下去舒服極了。在井的後面還住著一戶張姓人家,那家木杖子上爬滿喇叭花,鬱鬱蔥蔥。有一天我看開了好多花:有紅的,粉的,白的,紫的,特別好看。
我揪下來一朵問素甜姐叫什麼花?她告訴我說叫喇叭花。然後突然笑起來,她一笑真好看,有兩個大大的酒窩,笑完收住笑容說:“你要捱揍了。”我被她嚇住了。
她告訴我喇叭花還叫打碗花,誰揪了就要打碗,你揪了就要打碗了,碗打了,你媽就得揍你。聽了她的話我真的嚇哭了,小的時候我很愛哭,誰說一句就會哭。所以,我父親經常說我屬劉備的,那時候並不知道劉備怎麼回事兒。
聽了素甜姐的話,我真的很害怕,怕打了碗。那時候家裡沒幾個碗,要是真的打了碗,肯定要捱揍。那時使用的勺子都是木頭的,水桶也是。我嚇的把花扔在地上但哭卻沒有止住。
過了一會兒,素甜姐笑著說她是逗我的。從那時起我才知道牽牛花叫喇叭花和打碗花。但是和很多鄉下人一樣我不知道它還有個好聽的名字叫牽牛花。
說來有些好笑,直到若干年後,我在某雜誌上發表了劇本,編輯部給我郵來樣刊,恰巧那期雜誌上有一篇文章的名字叫《野外的牽牛花》。可是文章並沒有描寫牽牛花,於是我便查了字典才知道它就是素甜姐告訴我的喇叭花和打碗花。
來到城裡住一樓,每年夏秋時節小院兒牆邊就會開著紅色和紫色的牽牛花。牽牛花很耐寒,一直可以開到下霜,記得有一年秋,都陽曆11月14日了,
早晨起來在小院兒前的樹棍上還頑強地開著幾朵。只是,太陽上來它就閉攏了,周邊的草都死了,唯有牽牛花成了一道獨特的風景。
我曾多次地想,如果把它栽到花盆裡,冬天也許能開花,但是每次都沒有行動,年復一年,直到去年種的君子蘭出來分盆,便在院牆下弄些土栽君子蘭,沒多時奇蹟出現了。居然長出幾棵牽牛花來,不僅冬天開花了,現在也開了。以前沒有上心,這次感慨很多,原來牽牛花也可以開在花盆裡,也可以開在冬天,開在春天。世間真的沒有不可能的。雖然只是一朵,我卻格外的欣賞和思索著:不知不覺自己已經61歲了,幾十年的光景怎麼過去的呢?
家鄉的那喇叭花不知道有沒有了,父母沒有了,再沒有回去過。素甜姐家現在在哪也無從知曉了。她和她父親在我們搬去不到一年就走了,搬哪兒去我不知道。
只記得一天早晨我起來南炕空空什麼也沒有了,我哭著問母親素甜姐去哪兒了?母親說他們回山東了。我難過的哭了幾天也就過去了,慢慢的淡忘了。
現在看著君子蘭裡的牽牛花在想,人生的一生中有多少人分開了可能就永遠見不到了?就畫素甜姐,但是我相信她一定會健在。因為她也就70多歲。只是不知道她在哪兒,因為村裡的老人都沒了。問也無從問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