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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那一年,臨近春節。在歸心似箭的人群中幾番搏命,終於在被凍僵之前,弄到一張火車票。車票終點在西部很遙遠的地方,去那裡是為了赴一個年少青澀時的約定。

那時年少,當我避禍遠走他鄉,流落銀川的時候。為了生活寄人籬下。面對陌生人的冷漠與白眼,年少的我深深的體味人情冷暖與世態炎涼。

那時的我沒有方向,沒有未來,沒有回頭的路,也沒有可去的地方。就是在那個時候,我結識小鳳、小芹、小輝與曉楠這些好友。也是在那裡,邂逅初戀的女友小卉。那是在一家做裝飾材料的店裡。她們是我年少時節最艱難日子裡溫暖的陽光,他們用心重新讓我回到正常的生活中來,用溫友情和愛,一點點溫暖我陰冷的日子,讓我對生活充滿希望。

那一年的除夕之夜,她們離開自己的家,在我小小的屋子裡為我張羅過年三十。她們用滿屋的紅色蠟燭,點亮了一個神奇的除夕之夜。忘不了那個除夕夜,她們那些做的那些味道奇怪的飯菜,忘不了她們為我點燃的那些燭光裡那份溫情與浪漫,忘不了那些跳躍的燭光和她們如花的笑臉。

那一夜,我們都很開心,我們都喝醉了。醉了的我們相擁而泣,我們哭,哭我們無人能解的青春歲月,哭我們面對無常人世和那些未知的將來的恐懼。但那個夜晚卻是如此的溫暖。

那一夜,我們鄭重相約,今生今世,每一個年三十我們都要在一起過,無論多少年。每一個年三十我們都要點上這麼多的紅燭,為了紀念我們寂寞而快樂的少年歲月。

那一年,春寒料峭的四月的夜晚,我將離開。站臺昏暗的燈光下,那依依惜別的面容,那無聲滑落的淚水,那久久揮動的手臂都深深的鐫刻進我年少的記憶,再也無法忘懷。

此後,世路艱難。為生活奔忙的我總是錯過一個又一個約定的除夕之夜。生活的殘酷一點也不會因為誰年少無知,或者心地善良而有絲毫改變。鋼筋水泥的叢林裡,猛獸們的尖牙和利爪絲毫不比虎狼遜色。舉目無親,身單力薄的我,僅僅是活著,就已經精疲力竭。一次次,失約在一個個除夕的夜晚。一次次在捨不得結束通話的電話裡,聽她們相聚時那些說不完的想念。

直到那一年,當我終於可以有一定的條件,失約的我才有條件匆匆去赴那個曾經的約定。

在蘭州轉車時,正是黃昏。車出蘭州,適逢夕陽西下。落日金黃的餘暉灑滿遠山近漠,耳邊自歷史深處隱隱傳來淒涼的胡笳聲。暮色逐漸堆積,蘭州城的萬家燈火漸行漸遠。遠方,鳳凰城下,那一點燭光可仍在等候?那一份年少的情懷是否仍舊如當年?

車到銀川,正是黎明前的黑暗時分。站臺上,昏黃的燈光熟悉而親切。這許多年的等待,這許多年的煎熬,此刻都化作深深的渴望。冬日的寒風中,我模糊了視線。在酒店的客房裡我輾轉反側難以入睡,我不知道,再見往日的戀人和友人會有什麼樣的場景。

來到當年生活的地方,城市別來無恙,沒有什麼變化,一切都是舊時摸樣。依舊是清冷的街道,稀疏的樓房。只是物是人非。循著記憶中的舊路,來到小鳳她們當年居住的地方。輕輕的敲門,應聲開門的,是小鳳、小芹、小輝的父親。多年不見,老人面目憔悴,卻一眼就認出了我。坐在客廳裡,這個家居然也沒有什麼變化,一切都如從前,恍惚間好像我從未離開,而時光從未流逝。

老人家告訴我,小輝現在在一家合資企業上班,很少回家。小芹在我走後第二年就去了北京。而曉楠同一年去了南方,至今沒有音信。小鳳則還在那家裝飾材料行做事。

告辭下樓,走到街上,不遠處就是那家裝飾材料行的大門,卻不願意再走進去。撥通電話,當小鳳的聲音響起,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電話裡的她很驚奇,隨即恢復了平淡。留下了我住的酒店房間號,就掛了電話,心中有隱隱的疼痛。

夜色降臨了,在酒店的房間裡,我點燃那些我買來的蠟燭,坐在燭光下等小鳳到來,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敲門聲打斷我的思緒。門開處,小鳳刻意打扮過的面孔在燭光裡已顯得陌生。這些年的時光在她的臉上塗抹了太多的滄桑,也多了些我無法揣摩的表情。

淡淡的問候、淡淡的互敘別情,我們已經客氣地形同路人。燭光搖曳,一如我起伏的心情。蠟淚斑斑,一如我失落的心情。夜色已深,燭光已殘,話也已說完。沉默中,燭淚滴滴,猶如泉湧。我知道,到了該結束的時候了。

這世上沒有不明的長夜,沒有說不完的離情,沒有燃不盡的紅燭,沒有不散的宴席。“君問歸期未有期,巴山夜雨漲秋池。何當共剪西窗燭,卻話巴山夜雨時”那夜,我心我情俱歸。

那夜,紅燭如炬。那夜,有千言萬語。那夜,本待有人共持剪刀。然而,那夜無雨。那夜的我突然發現,那柄剪刀已失落在流年的光陰裡了。那想說的千言萬語,唯有訴與落淚的紅燭。那夜起,很多事再也回不到過去。

起身送客時,我們互道珍重。沒有說“再見”。知道,在生命的長河裡,“再見”往往是一個無法兌現承諾。我們都已不再年少。並且見與不見都已不再重要。許多年前的那些蠟燭,不可能燃燒一生一世。而生活,總是會讓很多人和事變得面目全非。

長街寂寂,夜風中,我們相對無語。似乎是猛然想起,小鳳補了一句:小卉結婚了。我淡淡的笑笑,保持沉默,同事以這種方式告訴她,我不想面對這個話題。

車將啟動時,她忽然久久地凝視我,那目光中有些東西似曾相識,卻又遙遠的如同隔世。此一別,是生離,也是死別。是此地為一別,孤蓬萬里徵。是明日隔山嶽,世事兩茫茫。

年少時節,不明白生離為什麼會和死別聯絡在一起,此刻忽然就明白了,領悟了。只是領悟得如此淒涼。車絕塵而去,風裡,目送她消失在城市街道的盡頭。回首,路燈將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回到房中,燭光依舊,然而已是人去樓空。沒有開燈,輕輕的拉開窗簾,城市的燈光燦爛,一如漫天的繁星,都於今夜落到這個邊遠的小城。遙望窗外,燈,依舊是昨夜的燈。景,依舊是昨夜的景。人呢?卻已非昨夜的人。物是而人非,唯有這一點燭光,搖曳如昨。眼前的燈光與燭光,模糊成片片光斑。有冰涼的淚爬過臉頰。

燭光裡,依稀舊日的容顏輕輕閃過。窗外的萬家燈火裡,哪一朵是小卉的家呢?你已穿了嫁衣,做了嫁娘。已為人妻,將為人母。緣起緣滅,可還信嗎?是否還記得你說過的三生石,三生石上的緣。那塊天下人的姻緣都刻在上面的石頭,你是否已經看過?上面沒有我們的名字,縱使有也沒有刻在一起,對嗎?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之所以叫三生石,是因為凡是在三生石上刻下的姻緣,都可以有三生的緣份長相廝守。只是我們,未曾在那上面留下名字吧!

燭光暗淡,蠟淚將幹,相約的紅燭下,只有我孤零零的身影,單薄,一如我多年的漂泊。

那時起,年年的除夕之夜,我都會點燃一根紅燭。儘管已無人一起相守,我卻捨不得離開。守著它,一如守住曾經的歲月裡,曾擁有過的時光,曾經的溫暖與感動。

燭光微弱如流星,生命短暫,餘生還長。在心裡,希望仍舊能夠借那燭光的溫暖,來抵擋日漸涼薄的人世間的風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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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現在的女青年咋就不著急結婚了呢?原來,婚姻已經發生“質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