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二十八晚飯前我和老公收拾了很多東西帶著小兒子回了公婆家，準備過年。大兒子天天去奶奶家練琴，頭天就留宿在奶奶家沒回來等我們第二天過去。心想怎麼也得住到初七八的吧，所以我們一家四口的衣服、用品、孩子的文具玩具等等收拾了一大旅行箱。公公婆婆家是一棟聯排別墅，三百多平米，上下三層，條件非常好。老公是獨生子，我們曾和公婆一起住了十三四年，大房子裡有我們的臥室、起居室、衣帽間，住著非常舒服。到了家，公公婆婆已經把衛生都打掃完了，我們就掛彩燈、貼春聯，把房子佈置得很漂亮，就等歡歡喜喜過大年了，感覺心中是滿滿的幸福！
二十九晚上吃完飯，公公興致很高，說了很多話，談起許多小時候在家鄉的種種，很多是以前不止一次說過的，但是我們仍興致勃勃的聽，時不時地問一下，氣氛很融洽。
誰知到了三十這天空氣裡的味道變了。上午我們照例睡到自然醒，收拾停當下樓已經是快十一點了，公公婆婆在廚房忙碌，準備三十中午的大餐。不知是不是公公家鄉的風俗，老公家都是三十中午做一大桌子菜，晚上只包餃子。婆婆說公公七點半就起來忙活到現在了，我進廚房問用不用我做什麼，打個下手什麼的？問了兩次都說不用，婆婆一個人幫忙就行了。我看著廚房大鍋小盆，檯面上滿滿擺列著各種半成品，感覺工程不小。
公公婆婆搭配幹活你就別管了，婆婆的嘴叨叨叨叨，公公也都是反問句或質問，倆人在廚房你一句我一句互相埋怨，互相嫌棄……家裡一共六個人，其中一個還是不到五歲的小孩，我公公竟然整出十四個菜，每個菜量還特別大！一直到中午十二點，開飯了，啤酒、白酒都拿出來，孩子們喝甜牛奶。公公興致高得很，非要開一瓶五糧液，其實他連一兩都喝不了，老公也不能喝，大概覺得五糧液才配他那一桌子菜吧！婆婆更是督促我，端上來一道菜讓我拍一道菜，拍照的時候我先擺一擺，轉一轉，用美顏濾鏡拍幾次，留下一張最好的，最後做了個抖音髮圈，轉發給婆婆讓她在群裡、朋友圈曬菜、曬幸福，飯後她樂呵呵地看別人稱讚她、羨慕她——因為她的條件在她的同學、老姐妹中是最好的，讓人望塵莫及的！
開飯時，大家都上桌了，公公在廚房刷鍋洗碗歸置東西，遲遲不上桌，在大家的三催四請下才從廚房出來，拍了一張舉杯的照片後，大家進入正題了，開吃！公公婆婆開始勸菜，讓你吃這個、吃那個，你不想吃也非得夾給你。告訴你這個魚新鮮，那個牛肉燉了多久……席間公公婆婆始終拉著臉，互相不怎麼犯話，和我們說話也僅僅停留在菜上，別的一概沒話。我甚至覺得那晚的話留到今天這頓飯再說該多好！十四道菜，個個是精品，哪個都好吃，五個半人能吃多少？一會兒就都撐了，菜還剩下一大堆，以至於三十晚上都沒包餃子，因為剩下一大桌子菜，晚上接著吃！
因為三十晚上守夜，初一起得就更晚了，快十二點才下樓去。我下樓時婆婆正在廚房煮餃子，其他人都圍在飯桌前，開飯了。公公黑著臉，席間幾次讓大寶吃餃子，尤其是素餡的，嫌他吃肉多，說“減肥、減肥，還吃這麼多肉？”孩子每次都反駁一下，說並沒有。我覺得莫名其妙，這是怎麼了？怎麼一大早衝孩子來了，平時孩子的爺爺奶奶是不說孩子的，自己的孫子怎麼看著都順眼，大寶又是特別厚道、不聲不語的。我心想要教育孩子、要減肥不在今天這一頓吧，大初一的，非得大家都不高興嗎？如果是我說孩子估計他還得說我，今天這是怎麼啦？孩子被說了一次，兩次，三次，明顯不高興了，反駁也升級了，我趕緊說：“行了，都不說了，大過年的。吃飯不說話，都好好吃。”我低頭吃餃子，公公的話從對面扔過來，明顯壓著語氣，原話忘了，大概意思就是：你們要是不知好歹，我要發作你們可別怪我。一邊說一邊向我瞪著眼，徹底翻臉了！
我吃了一驚，心說這是怎麼啦，說什麼了就翻了？！就說：“我好心好意勸一句，怎麼就衝我來了？”公公大聲問我：“那為什麼光說我啊？！”我真是哭笑不得，感覺像倆孩子打架，一個嫌我批判不公了。但是這個“孩子”偏偏是皇上，他能對我的方法我不能那麼對他。兒子很無辜，也很生氣，大概也替我委屈，朝著他爸爸說：“你說一句！”大概意思是讓他爸爸主持公道。老公嘆了口氣，也表示無奈加嫌棄，不吭聲。兒子一看爸爸指望不上，大概也吃好了（就算沒吃好也沒心思吃了），就離席了。婆婆也在廚房嘟囔，那意思就是吃飯就吃飯吧，非得說話……意思也是嫌公公說孩子了。我很尷尬，也很不高興，象徵性地吃了四五個餃子，大部分還是素餡的——公公最重視、最推崇的，代表他家鄉文化的——抖音上郭德綱曾經詳細地介紹過這種素餡餃子，初一早晨吃，代表一年都素素靜靜，其實味道真不怎麼樣，除了他別人都不怎麼接受。我一個勁地吃素的也是捧公公的場，哄他開心。他這樣一鬧，我也就沒心思吃了，用離席表達我的不滿。
我上樓打理我溼漉漉的頭髮去了，路過兒子房間看見兒子坐在桌邊鼓搗他的高達。我一邊捯飭頭髮一邊想：這樣的場面見過太多次了，以至於嫁給老公二十一年就沒過過幾個好年，一個巴掌數得過來，過年摔盤子摔碗的爆發是常事，有時是衝婆婆，有時是衝我，我也覺得奇怪，人家都是婆媳關係不好處理，我們家是公公不好伺候。衝他兒子真是沒有，今天衝孫子也是第一次，果然又在我這開始了。我剛上樓就聽公公嚷開了，估計婆婆說他讓他徹底爆發了！他連嚷帶罵的，開始傳來摔盤子摔碗霹靂啪啦的聲音，還有一句我聽的真真的：“不愛來都走，永遠別來！”剛開始我還怕傷著二寶，或嚇到他，想讓他哥哥領他上來。後來一想，讓他們折騰去吧，難道他們不怕傷到孩子嗎？不管！
他為了過年，準備菜什麼的和婆婆賭氣兩三天了，怨氣沖天，爆發時還是濺了我們一身血。我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回家，我不打算在這當觀眾了，看我們都走了他們還打不打？打給誰看？我要帶孩子們走，不為他爺爺奶奶的情緒買單，當無謂的炮灰。
我拿著收拾好的衣服啥的走到大兒子屋，互相交流了一下這件事的看法，期間老公上來一下，喪氣地說：“沒事過個什麼年，收拾、做飯，還做這麼多，累了心裡又有氣……明年不在這住了，三十吃完飯就走。”唉，這場面他從小見多了，也養成了他父母吵架、摔東西時一言不發，就在旁邊待著。以前我不理解，問他為什麼不勸架？他說：“勸什麼？我一說話衝我來了！”他說坐在旁邊看就是他們別動手，傷了對方，傷了自己他再攔。以前我怨他不作為，因為他們家“欺負”我的時候他也不替我說話，果然兒子長大了，今天他都看不下去了。但是，現在我越來越理解他了，我倆都是普通事業單位，收入穩定但有限，優越的生活條件都是他爸爸給的，大房子大院子的拿著哪那麼容易，攤上個有本事有脾氣的爹，他有什麼辦法？我嫁到他們家見識了公公的脾氣後，才知道老公那麼好的脾氣是怎麼來的，是他有個這麼強勢的爸爸他只能是“溫順”的，不是他想當“媽寶”，是他沒辦法！
我們帶孩子回我爸家了，提前囑咐好孩子別跟我爸和我姐、我姐夫說今天這事，我大兒說：“我知道，這我還說啊，我不覺得丟人啊？！”唉，我心裡嘆了口氣，好在下午二寶也沒說漏嘴。從我爸家出來，我們仨嘀咕，老公問我回哪？我說了我們小區的名字，他也沒反駁，一家四口就回自己家了……只有小兒子還要回奶奶家，說他的玩具都在奶奶那兒，看來他到沒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