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郝文輝/撰文

我的網名叫大西瓜(@大西瓜小芝麻)。我出生在山東農村,今年30歲。現在定居北京,大學畢業5年,在山東和北京陸續買了三套房,最近和愛人剛剛領證成婚。

你們也許會覺得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勵志經歷,但對於我來說,這裡面充滿了無數的選擇,和時代深深的烙印。我曾經覺得學習是一種負擔,憧憬著早早進入社會,去富士康打工。不過,一個故事改變了我的命運。

這是我的近照,北京,在新家的窗戶邊喝茶。

老家人覺得多生是福,多生孩子才能改變命運、保障養老。即使已經有了3個哥哥,2個姐姐,1990年前後,爸媽還是堅持讓我以老六的身份降臨在這個山東菏澤的農村裡。為了躲避罰款,我和二姐一樣,出生後的一段時間,都被悄悄寄養在親戚家裡。

我家除了耕地,還在村裡開小賣部,日子不富足,卻也足以維持生計。

1992年,大我12歲的大哥抱著我在我家大門前拍照。

幼時的記憶是模糊的。只有些許片段揮之不去。舅舅家的土坯房裡,有股小麥秸稈的味道。房樑上,一根繩子吊著個盒子,裡面有用蠟紙包著的餅乾,那是我年幼時最喜歡吃的東西。

後來爸媽把我接回家,我的逆反心態來得有點早。5歲去幼兒園,哭,鬧。爸媽心疼了,又接回去。6歲去幼兒園,還是回家。直到8歲,不得不接受一年的學前教育。那次我媽和大嫂把我送到學校,看著鐵門裡面又哭又鬧的我,鐵下心扭頭便走。

我(左一)小時候和親人、朋友的合影。家庭條件限制,我經常穿哥哥輪流穿過的三手衣服。

進入學前班之前,我覺得所有小孩子都是一樣的,大家可以一起玩,無憂無慮的那種。直到出現了班級和成績這種事物。有位老師總說,莊裡那個95年的孩子學習特別好,總是第一名,你卻啥也學不會。

上小學後,我對學習的態度是懵懂的。我只知道自己啥也不會,老師批評成績差,同學瞧不起,然後繼續成績差,像個迴圈。很多東西像是定好的規矩,比如,倒數第一。學習給我帶來的記憶,是痛苦的,那我排斥痛苦,也算是保護自己吧。

我對學校,總是提不起興趣。成就感很長時間都停留在那些和學習無關的事上,就和倒數第一的成績一樣穩定。大哥常拿雞毛撣子抽我,我爸的訓斥也成了家常便飯。有一次我爸喝了酒,訓完我便拿出角落裡的一柄不鏽鋼寶劍,在屋裡舞來舞去,我當時嚇得魂兒都飛了,跑到鄰居家,一晚上都沒敢回去。這樣的日子似乎持續了很久。

說實話,心裡有一點“小確幸”。離開學校,意味著我可以早早地進入社會,得到“自由”。我家條件不好,省一筆學費出來,反而好受。最重要的是,用不了多久,我就可以去青島、去濟南打工,見識見識大城市。當時已經想到了幾個憧憬的目標,比如富士康。但我爸媽沒有放棄。家裡6個孩子,沒有一個能好好讀書。我是最小的一個,所以他們不想再留下遺憾。一個夏收的傍晚,我爸媽勒緊了褲腰帶,決定把我送到十四公里外的縣城,在一傢俬立學校開始新生活。

我(左一)13歲那年盛夏和兩個玩的最好的同學的合影,長袖襯衫是親戚穿過以後送的,因而顯得非常寬大。

2000年前,市面上還流行著大量的雜誌書刊。《故事會》、《寓言大全》、《知音》,我常常捧著這些在課堂上看。

“有一對小情侶,高中同班同學。女孩兒容顏姣好,長髮飄飄。男孩質樸,落落大方。唯一不同的卻是他們的成績。那年高考,她考了600多分,他卻只考了400分。她說,等他。男孩兒留下來複讀了一年,又復讀了一年。兩個夏天過去了,他終於考到了600多分,走進了她的學校。”

可能你會覺著這是一篇俗套至極的青春文學。但這篇故事,卻像刀一樣扎進了我懵懂的心裡。那會兒初一,我拼音不會、英文字母不會、分數加減法都不會,但我卻讀懂了這麼一篇文字。我是屬於沒有顏值的那種人,正值青春期,除了偶爾拿點小賣部裡的零食到寢室裡售賣,沒有任何優勢。於是,這些縈繞著浪漫、勵志、青春和命運的文字在我心底開始猛烈生長。我才意識到,人生原來是可以改變的。我想和他一樣,試一下。現在學習,似乎還並不晚。

我從班裡拉了幾個同病相憐的弟兄,作為墊背的一起堅持學習,互相監督。每天夜裡,偷偷從三四十人的大通鋪寢室溜出來,到教室“挑燈夜讀”。我最早開始補的,是小學的課本。時間久了,被夜巡的老師發現,便鎖住了教室。在那之後,我開始打著手電筒,在被窩裡學。有時候悶得吸不上氣了,再把被子掀開,喘一會兒。大概到夜裡兩三點,我才休息。

我覺得“問老師”這個途徑,可能無法解決我的疑惑了。我把注意力轉向了班裡的同學。有了前車之鑑,我從櫃子裡拿出從小賣部帶回來的零食,開始賄賂他們。用火腿腸和泡麵填補長期知識上的空缺,省吃儉用一點,我覺得划算。

行為堅持下來,成為習慣,就會產生很大的變化。早上跑操,我手裡捏著詞彙本,上廁所,我還是捏著詞彙本。有時候拿不了本子,就在手心裡用圓珠筆寫上英語單詞,反覆看,反覆背。我開始發現,那些看不懂的英語段落成了支離破碎的詞彙,又慢慢變成了一個可以理解的整體。我的英語成績從十幾分,慢慢漲到了及格線。老師開始表揚我,班裡的同學也開始認可我的進步,我真的能感受到一些同學對我的尊重和認可了。一種如釋重負的湧動在心裡澎湃,我知道那種溫暖,叫成就感,叫自信。

大概半年後,我的總成績一躍成為班裡的第一名。那年初二,我第一次作為進步的典型,站在了操場的主席臺上。私立學校每一科前三名都會發獎狀。我拿了十幾張到家裡,但家裡人卻給我潑了一盆冰水。

爸媽覺得私立學校就是想多收點學費,所以才在獎狀上花心思,在家的二哥和大嫂一直在懷疑我的成績,他們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我的學習成績差有些年頭了,是不可能學好的。一些諷刺的話穿過我的耳根子,我心裡很委屈,但解釋似乎沒有見效。後來,我回到了老家文萃鄉鎮中學讀書。

文萃鄉鎮中學,老師組織部分優秀同學花壇前拍照。

初三,那學期的第一次考試,我考了全年級第三,家人才意識到這一切都是真實的改變。自那個時候起,學校、老師、已經不是決定我成績的影響因素了。我已經具備了很強的自學能力。中考之後,縣城裡中學搶生源,給我免了三年學費。

我從小就對生意有些敏感,可能和家裡開小賣部有關。在私立學校讀書,我就開始做一些“小生意”。每兩週回一次家,我就把小賣部的零食塞進編織袋,往宿舍搬。學校是封閉式管理的,商鋪的零食價格高於校外水平。我就在宿舍低價售賣,每週能賺個一百多塊錢。

高一時,寒暑假,家裡不是太冷就是太熱,也沒有大一點的桌子,沒有學校相對舒適的學習條件。我對比市場上幾家培訓機構,每天只輔導三個小時,只是老師講課然後就結束了。這樣的形式無法滿足我的訴求。正好屌絲逆襲的事兒,極大地膨脹了我的自信心。這也讓我在那年暑假,就有了自己的“生財之道”。

我開始在暑假前,在縣城裡找一些適合培訓的地方,看大小,談租金,找宿舍。然後挨個去找代課老師,制定考核標準和薪酬待遇。調查了當時宣傳招生的廣告,自己寫了一份招生簡章,花了幾百塊,印了6000份。在課後和晚自習老師不在的時間,跑教室裡,站在講臺上有模有樣地向大家廣而告之。“瘋狂學習夏令營”就這樣緊鑼密鼓地開張了。

按照規劃,如果能來20人,我就不會賠錢。然而事實超出了我的預期。那次總共來了200多人,超出了輔導班的容納能力。很多跟我一樣的農村孩子是揹著床鋪走遠路來的,最後只能打道回府,我當時挺愧疚。好在輔導班大獲成功,大家都覺得這種自習加老師駐堂的形式很有用。我掙了兩萬多,買了個2000多元的HTC手機帶在身上,給老師發了9000元左右的現金工資。

後來,我對94個學員資訊進行電子登記留檔。

我抓住機會,慢慢將形式拓展到其他縣城。我的老師們很開心,他們常常叫我“喬校長”。我的成績仍然保持在班裡前茅。這讓我做任何事,都能擁有飽滿的信心。

因為後來查得越來越嚴格,公立學校老師也不讓在校外隨便補課之類,我做的培訓班到大二時就停了。做培訓班賺的錢一部分用來當做大學學費和生活費,一部分給父母,再加上自己生活一直就是那種千金散盡還復來的心態,感覺來錢比較容易,基本就花光了。

高二分專業,懷著“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野心,我不顧家人反對,毅然決然選擇了文科。在農村,大家總覺得只有學習成績差的人才去學習文科專業,理科的就業機會更多,收入也會更高。但當時的自己很天真,還是堅定地做了學文的選擇。

2010年,成武一中,我正在備戰高考。

2011年6月,我和將近60萬人共同走進了山東省高考考場。迎來了人生中重要的轉折點。在山東這樣的高考大省,數以萬計的農村子弟,都期待著這種方式,改變自己的命運。

我的成績雖然在縣城裡名列前茅,卻不足以夠上北大、清華。武漢大學護理學專業正好在山東有文科生試點,我便冒著風險報了醫學護理學。運氣似乎還不錯,我被成功錄取。

2011年武漢大學本科新生軍訓,右一是我,男女比例嚴重失調。

男生學護理專業的並不多見,有很多人會說“你一個男的為什麼去做護士”。但只有到了校園和醫院的大環境裡,我才逐漸意識到社會對男護士的一些偏見是根深蒂固的。

從大一到大三,我們在醫院見習的時間從每週半天增加到了每週三四天。我們有時實習對接科室是婦產科和兒科。在婦科、產科忙的時候,作為異性,被排斥和責罵的可能性非常高。也許你僅僅專注於醫務操作,但病人會說這男的不好好學,學護理,是什麼心態,會不會是變態啊?被人當成流氓,總覺得很無奈。

2015年3月,我在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實習。

有一次在兒科,我去處理孩子頭部打點滴的膠條,扯下來如果太慢的話,孩子的毛髮和面板很可能受傷,所以我稍微使了點勁,孩子本來也不舒服,也許覺得疼了,就哇一聲哭了出來,旁邊的家長一下急眼了,衝過來就扯住我的衣領,準備上巴掌抽我,我是在家屬的謾罵聲中跑出病房的。

大四的時候在武漢大學中南醫院內科重症監護室(ICU)夜班實習。

我覺得同樣在醫院,病患給予醫生應有的尊重和敬畏,但到了護士身上,便開始大打折扣。有時候家屬焦慮的情緒,反而容易施加在我們身上。

在學校,本專業男生一般也不會成為本專業女生喜歡的物件。在她們眼裡,如果跨出行業,金融專業、計算機學院的男生,才是理想的物件。校內外的一些經歷,讓我產生了挺強的挫折感。我最終下定決心,畢業之後,不去做男護士。

和部分同學拍攝的學士服畢業照,紅衣服是我們的老師,我就在老師後面哈哈。

從畢業季開始,我把學習的勁頭繼續帶到了校外。校招時,我第一份面試便順利透過,但我沒有接受,後來又陸續面試了40多家企業。作為對行業狀況一無所知的應屆生,我覺得可以透過這種雙向的資訊交流,迅速瞭解到公司所在行業的發展風向。除此之外,可以刻意鍛鍊自己的短板,不斷練習與人溝通和自我表達的能力,這是一個學習的過程。

畢業後,我選擇了一家醫療企業,負責在北京一家知名醫院做手術跟臺——需要手術全程為醫生服務,類似於汽車修理工的工具包提供。剛畢業的2015年,我月薪只有2832元,住在公司提供的半地下室宿舍裡,跟同事睡上下鋪。

公司宿舍,一間臥室住了4個同事,跟大學一樣的雙層鐵床,我在臥室床頭支起了一個檯燈,方便自己學習。

在醫院呆的時間長了,我逐漸發現傳統醫療行業存在的諸多問題,也意識到長時間手術跟臺,操作C臂機拍攝X光片,對自己的身體並不是好事。再加上微薄的收入,我意識到需要換一個更好的平臺。

2015年底,我下載了主流的網際網路醫療app,開始逐一研究學習。

2015年底,網際網路經濟開始爆發增長,融資似乎變成了很容易的事。我覺得這個行業的想象空間非常大,集中了大量財富,很適合改善我個人的經濟情況。我迅速翻閱了一些網際網路運營類的書籍,補充知識上的短板。

當時喬布斯有句話:“產品經理可以改變世界”。我就覺得,改變傳統行業的一些問題,那似乎才是我最終的狀態。面試很順利,我選擇了春雨醫生作為職業發展的新平臺,先做運營,再找機會向產品經理發展。

入職兩個月,公司開展了新的業務線,我第一時間就向領導報名,表示了我強烈的意向。即使我的產品知識近乎為零,但出於在運營崗位出色的表現和領導對我學習能力的信任,我還是得到了這樣來之不易的機會。

辦公室裡面可以養狗,大家可以穿著拖鞋沙灘褲上班,網際網路公司的自由辦公風格瞬間讓我心生喜歡。

我又拿出了學習的勁頭,每天晚上只睡三四個小時。不到一個月,我看完了六七本書,大致掌握了公司開放平臺所需的基本產品知識。這條業務線從無到有,發展的狀態很驚人,作為唯一的產品經理,我也從中獲益良多。

2018年2月5日,公司年會,我們業務線獲得公司最高獎--CEO特別獎。

為了獲得更大空間的職業發展,2019年12月,我離開公司到某網際網路巨頭醫藥業務部門做產品經理。這意味著我從C端問診業務轉向到B端電商後臺,而當時,我對電商後臺的瞭解都是零。這又是一段投入時間和精力改變的過程。我覺得只要努力,就一定可以學會想學的,過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現在,我年薪達到了相當不錯的水平。但我仍然和我愛人,在業餘時間,生產一些自媒體內容,作為未來職業規劃的儲備。

自武大畢業後,有許多同學曾和我一樣成為北漂一族。每個月只拿著幾千塊的工資,望樓興嘆。到如今很多人已經離開了北京,回到了老家,或者其他更適合自己生活的地方。

有人總說,知識改變命運已經過時了,階層固化也已經成為現實,但我卻並不這麼認為。也許有時候生活的變化很難立竿見影,但絕對可以透過一步一步的努力,去爭取到想要的生活。不要用自己眼前的境況,去評估你的未來。

2017年,我開始關注山東地區的房地產情況。考慮到自己的經濟能力和房子的價效比,我詳細研究了濟南的城市發展規劃。在濟南北邊的濟寧區,我以每平米3400多元的價格,購置了商品房。沒過多久,當地房價開始上漲。

2020年4月,我們在天通苑中苑買的房子。近期我們已經開始看更大戶型的三居室了,準備再買一套。

2018年,我和女友小芝麻一起租住的房屋中介經歷了爆雷事件,我和小芝麻被房東趕出公寓。也是從那個時候,我開始意識到需要在北京有個穩定的住所。這件事成為了契機,年末,我倆在京郊八達嶺孔雀城,購置了一套小戶型作為儲備。

2019年,我以翻倍的價格,轉賣了濟南的房子。2020年4月,在天通苑房價的低點,我以398萬的價格入了一套104平的兩居室。10月份,我和小芝麻成功住進了新家,今年年初,我倆剛剛領了證,小芝麻也懷孕了。

2021年1月15日,我們兩個開著玩笑明天領證去,第二天就結婚了。

現在晚上回家後,難免常常熬夜。忙完工作後,我再悄悄跑到懷孕的小芝麻身邊躺下,生怕打擾到她休息。雖然頭髮掉了不少,但至少我的生活的確被自己親手改變了。如果以後有機會,我期待可以自己創業,做一番事業。我覺得成功的感覺,就像讓自己變成一棵真正的大樹,給更多的人提供遮風擋雨的庇護所。他們不僅是我的愛人,我的家人,還有這個社會上,更多需要幫助,克服困難,改變命運的人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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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女子結婚三年被打四次,丈夫一次比一次狠,這次更是骨裂三根
  • 你回家過年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