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聲聲,煙花陣陣,思念如熾。父子一場,能回憶之事不過三兩。父親如燭,燃盡化辰,成天邊最亮的星。
像大多數農民一樣,父親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立下決心,砸鍋賣鐵也要供讀。父母的心田是土地莊稼,子女的心田是書本知識,像兩個不同的趕路人。
那次和父親一起上山扛棵大松樹,估摸百來斤,父親扛樹根,我扛枝頭,沿著田間小徑,走了半個時辰,我左肩換右肩,硌得生疼,又強忍著,好不容易到了家門口,我急忙一甩,樹枝端勢落地,樹根端還在父親的肩上。父親告訴我,這時候要兩人呼喚,一齊下地,不然另一方很容易受傷。
高中那會,我成績落後,學得艱難,又無處訴說。那天和父親吃完晚飯睡下,難得一次夜談,我感慨學習無奈,也在努力,但成績不見起色。那時已經是一落千丈了,老師講的聽不進,又不勤於請教,學成了一團漿糊,像四周漏雨的房子,不知如何是好,說著哽咽無聲。父親默默聽著,只是連聲嘆息。
對於父親的病,我沒有在意過,堅強的父親如山,無論如何不會倒下。沒想到這次是駱駝肩上的草,日積月累,終於壓垮了他的身體和精神。
那時,他的痛風常犯,就到鄉鎮醫院看診,正好我暑期在家,他借來鄰居電動車,喚我載他去檢視。一路上,他緊緊抓著扶手,遇到上下坡和拐彎時,總是左右叮囑。在父母眼裡,孩子永遠是孩子,是他一生要庇護的人,無論如何羸弱,如何重病纏身。
後來父親又開始吃中藥,那次陪他去市裡看診,清晨就出發,要走半小時的村道去坐班車。痛風到了腳指頭,父親痛得一瘸一拐艱難行走,一路上又沒有順風車,我下定決心要背父親,父親說不用。高高低低的村路,背一個百來斤的人行走,他知道我不行。就像現在母親常說,要是生兩個兒子就好了,一個留在身邊種田,搭把手,就不會受鄉鄰侵佔土地。
後來上了班車,沒有座位,車子一陣顛簸,父親開始嘔吐,脆弱得像個孩子,是旁人主動讓座,乘務員連聲安慰。到了市區已是晌午時分,父親帶我在街上轉悠,直至尋到一家包子鋪,父親買了六個饅頭,一人三個,父親笑著說,中午咱就吃這個吧。兩人坐在臺階旁,咀嚼著饅頭,父親怕我吃不飽,又要分一個給我。我吃得難過,壓根沒吃出什麼味,只說不出的難受,父親重病纏身,一路走來,我什麼也不能做。
父母一場,我更相信前世是仇人,今世是索取。最終父親燃燒殆盡,化為天上的星星,待來世輪迴,再相逢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