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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轉眼,半個世紀就過去了。父母已離世,兄弟姐妹也天各一方,而對於小時候如鳥巢一般溫馨而甜蜜的家、關於它濃濃年味的回憶,卻歷久彌新,在無數次午夜夢迴的時刻,激起我心靈深處的波瀾,使我久久無法入眠。

四十多年前,公元一九七六年除夕夜。

明亮的蠟燭代替了昏暗的煤油燈,照得屋頂的椽子、樹皮和稻草烏黑髮亮,佔滿半個房間的大炕上,破爛的竹蓆已經被一條嶄新的羊毛氈覆蓋了,六個五歲到十八歲的孩子依次爬在柔軟的毛氈上,幸福而渴望地看著炕邊火爐上的小油鍋,他們的父母正將僅有的一片豬肉剁碎,和麵粉和在一起,炸成一個個金黃色的肉丸…

寒風在屋子外呼嘯而過,糊在窗戶上的麻紙不停地翕動著,遠遠近近偶爾傳來一兩聲沉悶的爆竹,宣告著大年的來臨。

飢餓的孩子們終於等來了一年中最幸福的時刻:每人三到五個麻麩餡素水餃、兩個肉丸。當然,如果吃不飽可以給一點烙饃或油炸饃,喝點雞肉湯。總之,那天大家都會吃得很飽,並感覺到滿滿的幸福。

壓歲錢是沒有的,但父親會從口袋裡拿出一些糖果來,每人暫時可以分到一顆。

接下來就是就是祭拜,父親帶我們男孩子去供著列祖列宗牌位的堂屋上香、焚紙、祭奠。

末了就是在院子裡放一小串鞭炮。

父母告訴我們,三十晚上要熬夜,誰熬的時間久,誰的福氣就最大,可我們都是在把遺留在院子裡沒有響的爆竹都搜尋著放完了,聽著父母的童話故事就睡著了,嘴裡還含著捨不得吃完的半顆糖。

然而最精彩的故事是從後半夜開始的。

當大地一片寧靜,黑暗中的諸神和人間百姓都燻受了煙火和酒肉而昏昏入睡時,我卻突然睜開了眼睛,那年我只有七歲。

屋子裡充滿了祥和的黑暗,甜蜜的呼吸聲在空氣裡瀰漫。我悄悄地把和妹妹合蓋的被子從身上拉開,摸索著向炕腳爬去,很容易就嗅出了父親衣服的味道,一股淡淡的肥皂味。我輕輕把手伸進他的口袋,掏出一顆糖來,連皮塞進嘴裡,然後慢慢地爬回來。

當我把頭藏在溫暖的被窩裡,用舌尖攪動著糖塊,快要被那種甜蜜的味道快樂的窒息時,我突然聽到另一種輕微的窸窣聲,是從睡在我旁邊的二姐哪裡發出來的,我閉緊了嘴巴,從被子裡慢慢探出腦袋。藉著窗外的天光,我看見她瘦小的身軀順著炕沿慢慢地溜下去,無聲無息地消失了。好一會兒才聽到黑暗裡牆角櫃子門輕微地響了一下,接著聽到嘴巴細微的蠕動和慢慢的吞嚥聲......一股濃烈的肉香味瀰漫進我的鼻腔。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我含著眼淚數著。

當我快激動的要哭出來的時候,母親突然輕輕地咳嗽了一下。聲音立刻消失了,屋子裡一片寂靜。半響後,二姐才悄無聲息地回來,像一條蛇一樣滑進了被窩。

寒風漫過屋頂的高空,遠處傳來一兩聲沉悶的爆竹。

後來,我們都長大了,而父母卻都老了。二姐她們有了他們的孩子,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有一年我們兄弟姐妹六個和父母一起過除夕的時候,我突然記起那件事,便笑著講了出來。母親便開始抹眼淚,說其實那晚從我偷糖到二姐偷吃肉丸她都一直醒著,只是可憐孩子們,所以一直沒有阻止,直到二姐貪吃第五個肉丸的時候,怕她吃壞肚子,她才輕輕咳嗽了一下,驚擾了她的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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