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都說了我自己一個人沒有問題的,你到底要我說幾遍呢!”
電話這頭的我大吼。
“我是為你好,你還這麼大脾氣,我上班都不嫌累特意抽空來接你,你倒好衝我發脾氣?”
我就是怕你累所以才…剛欲啟齒卻難鯁於喉。
其實他知道,我一個人去日本研修扛著四六斤的箱子風風火火在香港轉機。
但是他卻固執地堅持到車站來接我這件事。
我知道他是為我好,但是我卻不希望他那麼辛苦。
回想起很多次同父親的吵架,都以他的不解,我的沉默落幕。
對於最親近的人,我們總是往往無法做到袒露心意,甚至是那快要冒出喉的話也會在脫口而出那一瞬間變了味。
所以更多時候,我們甚至只願意把心裡話講給真假難辨的陌生人聽。
因為不夠親密,不夠了解,反而可以更加客觀理智地對待。
二。
上初中那會兒,是我最叛逆的幾年。
那時候母親剛剛懷上了妹妹,去了鄉下養胎。
家中只剩下我和父親,平日裡他工作忙沒有時間管我。
幾乎一整年時間,我每天早中晚都在吃盒飯中度過。
父親每次休假都是跑到鄉下探望母親,從不過問我的成績,也未曾對我驅寒溫暖。
漸漸地,我也不愛表達自己,開始額外敏感脆弱。
在青春期的懵懂中,糊里糊塗地開始了我的初戀。
三。
母親歸來後發現我的成績一落千丈,指著那張綠色地成績單問我這一年的時光到底在幹什麼。
“不需要你們管,反正你們也不會管我!”
“我們不管你難道你要長了翅膀飛出天嗎?”
“那你們這一年有真正的關心過我嗎?”
那時候的我面對突如其來的“妹妹”其實是無法接受的。
獨自一人成長的這些年得到了父母完完全全的關注與愛護,在另一個孩子即將降生時,危機感爆棚。
那些我被他們忽略的“時光”像一陣大風在我心裡呼呼作響。
母親有些哽咽地說:那你要主動的和我們講啊。
聽到那句話,我眼淚汪汪地看著她,卻不肯低頭。
“因為我以為你們懂啊。”
四。
那是我第一次在他們面前展現出了柔軟的一面,父親也有些無奈地感嘆他對我的疏忽。
十幾歲的我,第一次意識到原來親情也是如此複雜的東西。
雖然和他們很難說上一句真心話,甚至離別時連擁抱都顯得尷尬,卻還是在爭吵中吐露了心聲。
或許爭吵不是那麼可怕,可怕的是在爭吵後的沉默導致了情感的失衡,讓彼此的心越走越遠。
五。
我們這代人的父母,成長過程中幾乎很少有機會正確地表達情感。
於是他們在情感的表達上顯得生澀,笨拙,無力或者乾脆選擇了沉默。
因為在他們的年代,需要解決的問題並不是親情的矛盾,而是在貧瘠歲月裡生存的意義。
所以他們很難在天冷的時候,說上一句:天氣很冷啦,把那件厚一點的衣服穿上才不會感冒哦。
他們會說:穿這麼少你想凍死嗎?
而我們想要落落大方地和他們說出心裡話,卻在面對他們時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因為太在意反而失去了表達的輕盈。
於是點燃了彼此爭吵的衝動。
六。
《請回答1988》裡說:大人們只是在忍,只是在忙著大人們的事,只是在用故作堅強來承擔年齡的重擔,大人們,也會疼。
在爭吵裡,並不是只有我們會感覺到疼痛,他們也一樣。
那些帶刺的語句同時扎傷了我們。
因為是朝夕相處的人,我們無法避免對對方有一些怨懟,也無法避免爭吵的發生。
他們永遠是內斂的。
七。
那麼我想,或許我們可以選擇成為那個先袒露心聲的人,選擇講出自己的心裡話。
我覺得長大這件事,就是在各種情緒包裹的情況下,我們仍舊能夠承擔起自己情感。
人是不可能同兒時那般坦誠,毫無保留,心心相印的。
父母與子女唯有相互感知,相互關照,彼此成全才可以減少矛盾與爭吵的發生。
這一點很難。
所以造物主給了我們這很長,很好的一生,去和他們打交道。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