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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下午,老公動情地說起上初中的一段經歷。

老公從小尿床,沒法控制,都是在睡夢之中不知不覺發生的,為此沒少捱打。有一次被婆婆拿著擀麵杖追著打,老公四處逃竄,順著坡出溜下去,躲到一個溝裡,不敢回家,錯過了吃飯時間,一個人又飢又餓,非常可憐。

因為這個毛病,嚴重自卑。

知道夜尿是一種病已經到了上初中的時候,婆婆帶著他四處求醫問藥卻不見好轉,而學校又離家很遠,同去的孩子都在住校。他不敢,這個夜尿已經在村裡被笑話地抬不起頭來,如果再被同學們知道,初中都不知道能不能堅持上下去。

所幸,學校離外婆家不遠,老公就住在了外婆家。

老公的外公外婆真是世界上最好最慈祥的外公外婆,自己父親母親都無法忍受的夜尿,外公外婆卻無限包容。

外婆從來沒有嫌棄過他,任勞任怨不厭其煩給他換褥子,曬褥子,連一句牢騷都沒發過,更別說板著臉吵他了。外婆給他縫了四五個小褥子,輪流曬,也從不向外人提起,每天晚上讓他舒舒服服躺在乾爽的床上。

到了冬天,曬不幹,外公專門做了一個藤罩在爐子上騰褥子用,不管天陰下雨還是寒冬臘月,外公外婆不厭其煩,默默地做著一切,愛著他,也維護著一個孩子小小的體面和自尊。

除了讓他每晚睡得舒服,外婆還經常給他烙油饃,那時候有點兒白麵不容易,可是兩位老人自己捨不得吃,都讓老公拿學校吃了。

當時老公上學的班上有幾個鎮上幹部的子女,一個個目空一切自以為是,看不起貧下中農,可是在老公的油饃面前氣焰卻矮了半截,因為他們家裡有錢也不是每天都有人肯下力氣烙的。

再說,外婆烙的油饃一層層能揭起來,外面還塗了小磨油,香味能饞死個人。

老公吃起油饃來底氣十足,給他長足了面子,三年書讀也得有模有樣。

當然,也沒有人知道他夜尿的事。

原以為離家在外上初中的悽悽慘慘,卻不想在外婆的照顧下,過得幸福又滋潤,老公回憶起來,一臉甜蜜。

聽到這裡,我嫉妒死了老公,這一輩子,從來沒有人對我這麼好過,包括我媽;更沒有福氣有這樣的外公外婆。

我潸然淚下,為善良慈悲的老人感動,也為自己一聲嘆息。

我是從小就沒有見過外公外婆的,包括爺爺,他們在我出生前很早就不在了,我唯一見過的老人就是我的奶奶,而且奶奶很厲害,一把年紀了依然鬥志昂揚,和幾個媳婦鬥智鬥勇。

為此,媽媽和奶奶的婆媳關係異常緊張,在我幼小的記憶裡,很少有奶奶溫和慈愛的場景。

記憶中最清晰的一次,奶奶帶著我去趕集買東西,到了一個賣雞蛋的小販攤前,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和人家吵了起來,最後就升級到了動手。

兩個人把雞蛋當武器砸向對方,賣雞蛋的人和我奶奶的頭上身上全是黃黃的雞蛋液,看起來極其狼狽。我的身上也沒能倖免,最後頭上臉上掛著流著蛋液的奶奶拉著掛彩的我悻悻回到家裡,一路上都是街坊鄰居明裡暗裡的笑話。

可即便如此,奶奶在我六歲那年也去世了。也許奶奶是愛我的,可我畢竟沒來得及感受細節。

奶奶走了以後卻沒能得到媽媽的寬恕,因為又過了幾年父親也去了。

父親撇下了媽媽,留下了尚且年幼的我們,媽媽對父親這邊的人所有親戚恨之入骨,因為父親的離去註定她會過得很艱難,她這半生將在漫漫黑夜裡掙扎,直到我們長大。

如果說父親健在的時候,我缺的只是一個慈祥的爺爺奶奶,那麼,父親的離去,將註定我此後經年缺愛。

媽媽也愛我們,沒有改嫁,但更多時候在生活的重壓下表現得極不耐煩,像一個期期艾艾的怨婦。

在這樣的環境我恨不得像拔苗一樣把自己拔了長大,長大後,不顧一切逃離原生家庭。

後來,當我有了自己的家,有了自己的孩子,我發現喚醒了內心深處對於生命中缺失的愛的渴望,原來,我一直耿耿於懷。

我發誓,要讓自己的孩子有富足完整的愛,讓他在溫暖中長大,所幸,我也做到了。

記得上學時候,我不敢聽身邊人描述家裡的長輩是如何寵愛他們,我都會默默走出去,因為,我沒有。直到現在,我都會嫉妒老公,羨慕他有一個這樣善良、勤勞、愛他的外婆。

記得網上曾經說過,每個成年人都在彌補自己童年的缺失,我也是,人到中年,讀了很多書,寫了幾十萬字,看開了很多事,才逐漸治癒,真正擺脫原生家庭的負面影響。

而老公是幸運的,他生在一個有愛懂愛會愛的家庭,他有富足的愛,即便他有討厭人的尿床的毛病,依然有親人包容他,愛他,他也得以健康成長。

在高二的那年暑假,老公的夜尿也幸運地治好了。那天,外公帶著他去跑了很遠看了一個醫生,這個大夫就開了7天的小藥,花了2.28元,就治好了夜尿的毛病。

而就在那一年冬天,外婆永遠離開了他,在整個送葬的隊伍裡,數老公哭得撕心裂肺。

說到這裡,老公泣不成聲。

後來,他更加發奮讀書,成為村子裡第一個考上大學的人,他要對得起外婆的油饃,和三年的幹褥子。

以後,他無論遇到人生再至暗的時刻,外婆的愛都是一盞心中溫暖明燈。

親人可以離去,但他們的愛會長存。

聽完這個家庭故事,不知道你會有何感觸。讓我們每一個人盡力扮演好自己的家庭角色,因為,你的每一點愛和溫暖都將會陪伴他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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