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故事裡的女主角叫小葉，今年已經34歲了。

小葉的故事大部分是由我母親斷斷續續講訴給我的。

每次講到小葉的故事，母親就會想起我的表妹，總忍不住拿她倆做對比。對於表妹的人生選擇，又難過又生氣。

我曾寫過我的表妹在27歲的時候喝滷水自盡了，如果表妹還活著的話，今年38歲了，比小葉還要大4歲。

而小葉20歲之前的人生其實比表妹要悲慘很多。

14歲的時候父母因車禍雙亡，父母活著的時候靠在各個村莊間趕集做小生意為生，家裡幾乎沒有土地。

父母驟然離去，她和妹妹不得不被寄養在叔叔家裡。

2002年，才15歲的小葉，就被叔叔嬸嬸以三萬元的價格賣給了我們村裡的胡冬生。

胡冬生一家和我家中間隔了三戶人家，所以我父母跟他父母也算相識多年的老街坊。

當時的胡冬生已經35歲了，有個姐姐已出嫁多年。

胡冬生之所以一直沒有結婚，一是家裡太窮，兩間泥瓦房，一家三口一直靠十幾畝土地的微薄收入生活；二是胡冬生的長相，面板很黑，一口齙牙，差不多一米七八的大塊頭，頂著一個特別小的腦袋以及差不多是普通人兩三倍長的細脖子。

小時候每次看到他，都會讓我覺得他像一隻碩大的鴕鳥。

也因此胡冬生一直光棍到了35歲，把胡父胡母急得不行。也不知道是誰搭的線，就認識了急於把小葉踢出門的叔叔嬸嬸。

就這樣年僅15歲的小葉被叔叔嬸嬸迅速賣給了35歲的胡冬生做老婆。

為此胡冬生家特意花錢託人把小葉的年齡改到了20週歲，跟小葉領了結婚證。

我媽至今還記得胡冬生辦婚禮那天，我媽去喝喜酒，竟然看到新娘子小葉和她妹妹在跟別的孩子一起玩跳皮筋。那時候年幼的她甚至都沒明白嫁人意味著什麼就結了婚。

胡冬生一家雖然又窮又懶，但胡父胡母平時為人和善，胡冬生雖不愛說話平時也很有禮貌，因此跟左鄰右舍相處的一直都很好。

在小葉嫁入胡家之前，村裡人對他們一家三口的評價都是很不錯的。

但在小葉跟胡冬生結婚不到一個月的時候，一向老實、不善言辭的胡冬生就開始家暴小葉。

漸漸地胡父胡母也開始家暴小葉，左右鄰居經常聽到小葉撕心裂肺的慘叫。

有時候鄰居聽不下去會過去勸勸，問原因，無非是小葉不會做飯或飯做的硬了菜做的鹹了、衣服洗的不乾淨了、幹活磨磨蹭蹭了。每次鄰居勸，他們就說不打小葉了，過不了幾天又開始打。

婚後不久小葉就懷孕了。16歲生第一個孩子，胡家怕花錢不肯送醫院，生下來孩子就死了。

17歲懷第二個孩子，大著肚子快生了的時候，胡冬生還在帶她下地幹活。第二個孩子，是女兒，也是在家裡生的，還在坐月子期間，小葉就被迫開始做全家人的飯。

胡冬生自從娶了小葉，胡父胡母便什麼活都不再幹了。胡冬生帶著小葉每天下農田幹活，小葉還要負責全家的一日三餐，稍不如意就會招來胡家的打罵。

秋天收完秋，村裡人沒事會去撿地。（已收穫完的土地，往往會有漏下的玉米棒、黃豆莢，忙完的村裡人經常會去撿）

有一次母親去撿地時，碰見了小葉。到了下午三點多母親打算回家，問小葉是否要一起往回走？當時已經撿十幾斤豆莢的小葉，低聲對母親說，還不能回去，因為撿的不夠多，回去就會捱打。

後來胡家買了兩頭奶牛，全由小葉負責。冬閒的時候，村裡有招工的，胡冬生逼著小葉去打工，每天工錢100元左右，胡冬生都會直接交給胡母。一分錢都不會經過小葉的手。

到了晚上，村裡人就會看到胡冬生總是提前牽著兩頭奶牛等在大門口，看到小葉下工回來馬上把牛交給小葉，讓她牽著牛去村裡奶站擠牛奶。胡冬生再轉身回家跟父母吃晚飯。等小葉擠完牛奶回家，留給她的經常是殘羹冷炙甚至連飯都沒有。

那時候不到二十歲的小葉，漸漸成了養活胡家一家三口的主要勞動力。每天除了不停幹活就是捱打捱罵，後來偶爾回孃家串門的胡冬生姐姐，也開始動輒打罵小葉。

左鄰右舍看不下去，經常勸胡冬生一家，對小葉好一點兒。每次他們都會說小葉就是個二百五傻X，而且幹活也不夠好，所以才打她。

後來小葉再捱打，學會了往外跑。胡冬生在後面追，追上了當街拽著小葉的頭髮拖回家接著打。小葉身上經常舊傷未愈又添新傷。

有一次，鄰居大娘看到小葉從家裡哭喊著跑出來，胡冬生拎著胳膊粗的木棍在後面追。小葉剛跑到鄰居大娘家門口就被胡冬生追上一棍子打倒在地。

胡冬生還要再打被鄰居大娘拉住了，對胡冬生說，別打了，她是你媳婦，你把她打壞了，還得花錢治病。

胡冬生回了句，MLGBD，誰給她治病，死了拉倒。拎著棍子轉身就走了。鄰居大娘把小葉扶進家裡，忍不住問她，這樣打她為什麼不跑？小葉哭著說自己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既捨不得女兒也不知道該去哪裡？

還有一次鄰居去胡家串門，還未進門就聽到打罵聲和哭聲。進屋一看，胡冬生不在家，胡父正拿著棍子劈頭蓋臉的在打小葉，胡母在旁邊叫罵著。鄰居拉開胡父，問為什麼打兒媳婦。

結果原因僅僅是小葉的女兒要吃炒雞蛋，小葉沒經過他們允許就給女兒炒了兩個雞蛋吃。

小葉從15歲嫁給胡冬生，到20歲的五年多時間裡，以瘦弱的身軀幾乎養活著胡冬生全家，幹著最累最多的活還被胡冬生及全家經常毆打。

2007年的冬天，20歲的小葉捱了最後一次暴打。

那天胡冬生的姐姐要包凍餃子，讓小葉去幫忙。傍晚的時候，村裡人看到小葉遍體鱗傷、被扒的只剩下內衣褲，五花大綁地被胡冬生的姐姐姐夫送回胡家。

問其原因，胡冬生的姐姐說小葉在包凍餃子的過程中對姐夫有說有笑，是故意勾引姐夫。所以兩口子就把小葉暴打了一頓綁起來送了回來。

胡冬生和父母又把已經凍的說不出話的小葉扇了幾十個耳光，然後讓小葉穿上衣服跪在廚房裡。

鄰居們實在看不下去，紛紛勸說胡家不要這樣，但胡家人根本聽不進去。他們多年欺負打罵小葉已經成了習慣。

好在當天晚上，小葉就跑了。後半夜趁胡家人都睡熟了，偷了胡母兜裡的幾百元錢扔下女兒徹底跑掉了。

小葉跑掉的頭幾天，胡家人信心滿滿，跟鄰居們說小葉是個二百五，早晚會混不下去回來的。

一個月兩個月三個月……過去了，小葉沒有再回來。不希望小葉回來的村裡人都鬆了口氣，而胡家人漸漸傻了眼。

五年多不曾幹活的胡母不得不重新開始洗衣做飯操持家務，胡父也不得不跟著胡冬生下地幹活。小葉走後的半年，胡家嫌伺候牛太累把牛都賣了。

誰也沒想到，三年後，小葉回來了。

不過小葉是帶著男友回來跟胡冬生辦離婚的。一開始胡冬生不肯離，還揚言要告小葉重婚罪。在小葉的男友電話找來幾個哥們後，胡冬生老老實實地跟小葉去辦了離婚手續。

小葉離婚後跟男友結了婚又生了一個男孩，日子過得平淡幸福，再也沒有捱過打。

如今小葉的女兒已經17歲了，從小在爺爺奶奶父親身邊長大的她，對母親小葉的感情有點淡漠疏離。但小葉依然會偶爾回來看望女兒，跟左鄰右舍聊聊天，胡家也對小葉客客氣氣不敢怠慢。

十幾年過去，已54歲的胡冬生再也沒有過老婆，家裡依然很窮，光棍兒的日子估計要一直持續下去了。已80多歲的胡父胡母還活著，家務農活還在繼續幹著。

在胡家人的口中又傻又二百五的小葉，最終醒悟，靠自己脫離了苦海，找到了幸福。誰又能再說她傻呢？

所謂人在做天在看，村裡人都覺得胡冬生和他父母的現狀正應了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