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一年也去不了姥姥家幾回，大概是暑假一回，過年一回。過年人最多，平時見不到的親戚都能見到，遠近親疏，炕上地下都是人。

進屋先轉圈打招呼，給姥爺姥姥拜年。屋裡歡聲笑語，有嘮嗑的，有打麻將的，我那些姨姨舅媽嗓門都亮，說話底氣十足，常常為一句雞毛蒜皮的話爭得面紅耳赤。真一半，假一半，吵吵把火半天，有時吵著吵著又突然笑起來，把過年的喜慶氣氛推向高潮。好像不吵吵幾句，不掰扯幾回，這年就過得沒意思，就不完整，不像年了。

打麻將的叼著菸捲，兩手在桌上忙乎，煙從嘴裡鼻子往外鑽。手倒不出來，就把腦袋歪著，菸捲隨著腦袋撇到一邊去了，避開上面挨嗆的眼睛。我對這一屋子抽得發藍的空氣十分敏感，又無可奈何。

後來，讀馬爾克斯的書，大作家說，戒菸相當於謀害至親。不禁一驚，才突然理解身邊那麼多抽菸的人。想起我奶奶那根一米來長的大煙袋，想起她那句“讓我不吃飯行，不能讓我不抽菸”。想起父親戒菸時躺在床上好多天，病了一般。對於不抽菸的人來說，你永遠無法理解抽菸給予人的巨大幸福和滿足。

姥姥家吃飯也相當壯觀。炕上是桌子，地上也是桌子，擠得轉不開身，沒凳子的就站著吃。男的坐一桌喝酒，女的和小孩坐一桌吃飯。這一頓酒不知要喝上幾個小時，比著喝，生怕別人喝少了。

父親從來不喝酒，吃完飯，就往家走。我姐喜歡人多熱鬧，經常住下，有時把我留下，有時我和父親一塊騎腳踏車回家。

如果住下，睡覺要找宿，姥姥家根本擱不下幾十口人。去鄰居家住，去親戚家住。屋子大多冰涼，也不方便。這時就會想起父親的話，哪也不如家好。

今天，第一次收到流調電話，問我2月1號是不是去過優洋超市，連花多少錢都說得一清二楚，有點可怕，這都是手機的功勞。下午，媳婦烤了蜂蜜小麵包，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