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在電話那頭繼續跟我說著。
今年過年你們回不來,年貨辦得少,辦多了吃不完,天又熱起來了,放不住。過年買了十斤豬肉,昨天又宰了兩隻大公雞。今年羊沒有宰,留著下羊羔。牛肉買了兩斤。買了兩條魚。
明兒把肉滷一滷。饃饃也蒸了兩鍋,在爐子上蒸的。又炸了半缸油果子。
隔著電話我都能聞到香噴噴的油果子,忍不住嚥了一下口水。放點蜂蜜,炸出來金黃金黃的,咬一口,酥軟香脆。透心的香甜。那是我從小吃到大,每年過年的最愛。
本來父親是打算寄些過來的。但我說運費太貴,他在一番打聽後也終於做罷,只是說,在那邊買點吧,路途遠,不值得寄,等你們明年回家,再好好吃。
其實在這裡,自己也是可以做的。卻怎麼也做不出家裡的味道。
每年年前,父親總要去鎮上磨麵粉。家裡每年都有種小麥。儘管現在農村大多都買麵粉吃。父親說,磨細面自己吃,磨下的麩皮餵雞,餵羊,都要弄的。賣的麵粉有沒有新增劑,不知道。但磨出來的麵粉,是真正的小麥粉,那是添加了父親的執著,勤勞,和對生活的信念。
節前祭祖,看來只有父親自己去了。往年我們回家,孫男孫女,兒子,閏女,陪伴著父親去祭拜先人。沒有祖宗,哪有後輩;這是傳統,也是美德,更是禮數。但現在祭祖的人也越來越少了,父親有些落寞地說。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在這個生活了十多年的城市裡,每當過節,才發覺自己很孤獨。儘管大街上車來車往,熙熙攘攘,但都不屬於我。快樂也許就藏在回家過年的車票裡,和父母團聚的年夜飯裡,但今年,這份快樂找不回來了。
因為疫情,學校不讓學生出疆。家長也不得不留下來,就地過節。
父親的容顏又蒼老了吧?記憶中還是兩年前的春節。
去年在網上買了一部智慧手機,寄給了父親。我說,以後打電話就能看見人了。父親卻一直沒有用。催了他好幾次,他說:等孫子放假回去教教他,他不會用。我說:去鎮上手機店,讓他們幫你把卡換了,給你教教,就會用了。父親只是推託:不著急,不著急,慢慢來。過年誰也回不去,新手機也用不了。當我再說起這事,父親還是那句老話,明年你們回來吧,又不太識字,別人教很費勁的…
這哪裡是什麼理由?父親分明是把一份快樂珍藏著,等待著,等待著我們回去一起綻放,一起開心。我的老父親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