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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到大,只要你身在人群之中,就總是能感覺到來自他人的惡意。

我不會說你內心過於敏感,因為我不是你,體會不了你的感受。我也不會給你灌心靈雞湯,講如何轉變內心一類的話,因為要是真的有用,心靈雞湯就不會那麼好賣。總之,我選擇相信你,相信你可以憑藉你的頭腦判斷,別人究竟是一時無心,還是蓄意如此。

惡意可以是言辭上的攻擊,也可以是行為上的騷擾,還可以是營造惡意的氛圍。

最後這一種聽起來複雜,其實也很常見。無論在學校,在工作單位,還是在網路世界,經常會出現一群人針對一個人的冷落、排擠以及羞辱,甚至會製造關於他的謠言,敗壞他的名譽,讓他覺得周圍的一切都對他有敵意。這個人身在其中,不會覺得放鬆和愉快,反而時時刻刻覺得不安和焦慮。

感受到惡意存在是容易的,但是如何反擊卻要困難得多。

因為我在網上經常用犀利的言辭反擊他人,所以許多年來總是不斷有人來找我,說自己氣得快要爆炸,但是嘴笨卻一句話都說不出口,根本沒有辦法成功反制對方,只能任由對方興風作浪,希望我提供一些刀法學習參考。他們也想像我那樣一刀出手,立即還世界一個清淨。

其實,問題並不在於嘴笨,而是對方佔據了心理和場面上的主動,讓你忙於防禦,根本沒有時間反擊。

所以,我推薦默殺。

傳聞“默殺”在日文裡有兩個意思,一個是不予理會,一個是不予置評,鈴木的意思是後者。很不幸,盟國的翻譯不約而同把它翻譯成了“不予理會”。看到日本帝國的態度如此輕慢,於是美國決定在日本扔兩枚原子彈。

因為翻譯錯誤,毀滅了日本的兩座城市,這多少有些杜撰的成分。

事實上,鈴木代表日本帝國政府的意志,公開明確表示要繼續作戰,那麼後續的一切事情就無法避免。至於說默殺翻譯為哪一個意思,可能真的不是那麼重要。不過默殺這個概念隨著這段歷史傳聞進入中國,倒是真的形象生動,完全可以拿來借用一下。

為什麼要借用這個詞?為什麼不直接說“不理睬”“不理會”?

因為它們都是一種被動防禦,缺乏默殺那種主動進攻的味道。

他人針對自己的惡意,本身就是一種侵害,目的就是要你覺得不適,感到威脅。不理睬,不理會不單是被動防禦的意思,而且更像是逆來順受,寄希望於自己消除所有威脅,對方好放你一馬。

這樣的話,你的處境和命運都操弄在別人手上,又如何能擺脫得掉心頭陰影呢?

默殺分為幾個層次,最低一個層次是語言上的斷絕,就是不對他人的惡意做出任何言語上的迴應。

釋放惡意就像是狩獵,以此攻擊獵物。對於獵手而言,最愉快的事情莫過於觀察命中之後獵物的反應。獵物越是反應激烈,獵手就越是覺得有成就,越是覺得快樂。

在所有的反應中,言語是最直接的,可以透過它輕易地判斷你的傷勢。你用言辭反擊得越是兇猛,就證明你越是疼痛。因此,語言上的斷絕是最基本的要求。

因為你不做出迴應,對方就會因為無從判斷而陷入自我懷疑,猜想自己的攻擊是不是無效。最多再試一兩次,見到你依然沒有反應,那就換做是他自己陷入緊張焦慮之中去了。

第二個層次是接觸上的斷絕,就是不單沒有語言交流,甚至連目光的接觸都不復存在。

不要把斷絕接觸理解為逃避,尤其不要變成一旦目光接觸就像是碰到了火一樣立即轉開。不是這樣的,接觸上的斷絕是說當你看到對方的時候,目光不要停留,不要變速,而是如同你看到的是一片虛空,對方並不存在那樣,緩緩掃過。

這種目光的殺傷性非常強,而且對方一定能感受得到你的無視。因為你的目光中沒有任何情感波動,看到他就像看到桌椅板凳一樣,那麼他就會感到自己在你眼中是桌椅板凳。

對於一個自以為可以用惡意佔據主動地位的人來說,當他自信滿滿地望向你,卻發現你眼中完全不把他當做是一種存在,還有什麼能比這種感受更讓他感覺到挫敗和惱怒的呢?

一旦對方感受到這一點,他就再也不能操控你的情緒,反而是你可以讓他非常難受,因為他的所有手段在你身上均告失效。

第三個層次是思維上的斷絕,也就是把關於這個人的所有念頭都抹掉。

雖然有了語言上的斷絕和接觸上的斷絕,但是你的內心還是會止不住去想這個人,想他的惡意,想他帶來的傷害。那麼你的念頭也就難以擺脫這一切,隨時還在焦慮、憂鬱、憤怒,即便你可以用不言語困惑他,用不接觸反制他,但你的內心依然還在對方的惡意裡,那麼現在每想一遍,你就又傷害你自己一次。

所以,你應該把你的思維從這件事情上轉移開,投入到讓你快樂,或者讓你投入的人和事上。

身上有一道傷口,並不會妨礙你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如果你時時刻刻都關注著傷口,那麼即便你痊癒之後你都還會感覺到疼痛。

這樣的話,傷口會長久地控制著你,比它原本的傷害更為持久。最糟糕的是你因為遭受傷害而心懷憤怒,最終也會轉化為惡意,那麼到了最後,你也會變得和對方沒有什麼不同。

在我上網的漫長歲月裡,經歷過無數次來自他人的惡意。

他們就像是章魚一樣張開自己所有的觸手,試探著對我的內心下手,試圖用種種方法激怒我,找到我反應最強烈的某個點,然後加大力度從這一點上展開進攻。

對於這些人來說,做這一切只是因為他們閒,或者覺得有趣,或者覺得有操控他人的快感。

而我在大多數時間裡都採用了默殺的方式,不會做出任何正面或者側面的迴應,簡直就是沒有迴應。在行為上我並不因為他們攻擊或者讚美我什麼,我就要特地去寫或者不寫什麼文章,總之看上去我依舊寫我想寫的東西,而且完全按照我的喜好和節奏,沒有受到絲毫的影響,否則,對於他們來說就是看到了攻擊奏效的訊號。

你或許可以換一個角度想一下我的事:如果我在意那些心懷惡意的人,我對他們做出迴應,那麼他們就總是能找到我一定會迴應的話題,並且一再把傷口撕得更大。

於是,我會更激烈地反擊,甚至用上他們對付我的辦法。那麼寫作就會被我放在一邊,網上戰鬥就變成了我上網的主題。

同樣是二十年下來,我可能在言辭上戰勝了他們,但是此時按下暫停鍵,看看鏡子裡的自己,那將是一個什麼人?這個人是怎麼來的?我多半會變成一個心懷惡意,滿身戾氣,戰力無雙的狠角色,這是他們塑造的結果,我是他們最成功的作品。

默殺避免了這樣的結局,此刻我還在寫文章給你,說明這個方法是有效的。他們沒有改變我,而我卻能改變他們中的一些,說明默殺不是防禦而是進攻。我希望這個方法即便不能解除你內心的痛苦,也起碼能給你提供一點勇氣。

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從來都不是容易的事情,即便到了今天,我也還要面對形形色色的惡意。最困難的部分其實並非是直面惡意,而是妥善地保護好自己的心,使其免受扭曲和沾染。

到了最後你會明白,默殺中的“殺”並非對外,而是對準自己內心中魔化的那一部分,因此它才能被稱之為是最強進攻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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